第23节

握紧拳头,江见寒冷冷一笑:“陆纷若不过来,这位姑娘立刻就要人头落地。”

裴钰安双眸陡然一眯。

云郦抬

眸,想瞪死江见寒。

江见寒却紧紧地盯着裴钰安,裴钰安要带陆纷回京,不可能要她命,他完全可以赌一把。

裴钰安屏住呼吸,他看向云郦,云郦的脖子一片鲜红,他对上她的眼睛,云郦倒是非常想说裴钰安放陆纷,但她知道,她不能说这句话,于是咬着唇坚定道:“世子,你不必管……”

“呜。”话未说完,云郦觉得胳膊一疼,江见寒直接割破了她的左臂。

裴钰安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一步。

“裴大人意下如何?”江见寒再问。

“你……”裴钰安握紧拳头,片刻后,看向扁余,扁余挟持着陆纷往前走去。

就在这个时候,两道箭声破空而去,刚好射中云郦身边的两人胳膊。

两人手一松,还没反应过来,又是两道长箭射中胸口,两人猛地朝后倒去。

江见寒脸色大变。

陆纷神色冷淡地看着这一切,不知该喜还是忧,江见寒不够聪明,就算劫囚,极有可能不是裴钰安的对手,反而成为他的阶下囚。

可她有时却想他来劫囚,但有时又不想来,此时看着江见寒的脸色,陆纷低低地叹了口气。

她很难过,但其实……她也是欢喜的。

“上。”而裴钰安见弓箭手终于出手,立马命令道。

裴钰安的人立刻反应过来,当下急冲而去,扁余也带着陆纷归去。云郦即使反应快,但她没练过武,只觉得电光火石间,又有黑衣人冲向她,眼看要刺穿她的心脏,这时一个人突然冲来,长剑击穿对方心脏,云郦眼前一朵血花闪过。

片刻后,云郦茫然地抬起,裴钰安低身问,“云郦,你……”

话未说完,前面冲来两个黑衣人,持刀逼向裴钰安,裴钰安周身绷紧,挥剑击过,这时,一个黑衣人从裴钰安左侧袭来。

云郦眼睛一眯,“世子小心。”

说话间,她猛地推了裴钰安一把,裴钰安反应迅速,当即扭头,瞳孔一缩,而后飞快地伸出手,搂住云郦的腰,于是那长刀划破云郦右臂。

裴钰安同时出剑,刺破来人喉咙。

他低头看着她,“云郦!”

云郦忍住疼意,勉强地笑了笑,“世子,奴婢没事。”

裴钰安深吸口气,抬起头,看向江见寒

的眼神一片冰冷。

江见寒却根本顾不得裴钰安,在一片人中寻找陆纷的背影。

裴钰安轻声对云郦说,“你闭上眼睛。”

云郦似是受了惊,根本不懂他的意思,裴钰安放柔了声音,“闭上。”

两刻钟后,厮杀声停止,云郦闻着满地的血腥味,她缓缓地睁开眼睛,就连湖水都有些泛红,她忍住心里那股想吐的感觉。

裴钰安急急地走过来,“云郦,你感觉怎么样?”他身上带着浓郁的血腥味。

“奴婢……”云郦看向自己的伤口,却见伤口泛乌,她想起身,一阵晕厥感袭来。

裴钰安赶紧伸手扶住她,同时脸色大变。

难不成这刀上有毒?

云郦脸色也变了变,她才十七岁呢,她可不想死。而且看裴钰安的模样,心里明明在乎极了她,她快要胜利了。

第47章 回京

眼看裴钰安看过来,云郦咬了咬舌,逼迫自己保持清醒。

“世子,你受伤了吗?”云郦不忘急急地问。

裴钰安赶紧摇头,云郦脸色轻松了些,下一瞬,她有些无力地扯了扯裴钰安的袖子,“那世子还生奴婢的气吗?”

裴钰安垂下头,云郦眼巴巴地盯着他,她脸色苍白,可眼神忐忑不安至极。

“不生了。”裴钰安心脏被碰生疼,他轻轻地说。

云郦闻言,她解脱地想,终于可以昏过去了。

裴钰安见她昏迷,心头窒闷,抱着她的两只手不停发颤,心里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。

扁余顶着满脸血说:“世子,属下立刻就去逼问江见寒,看他刀刃上抹了什么东西?”

对,对,对,江见寒。

“江见寒在哪?”裴钰安深吸口气,眼底漆黑一片。

两个时辰后。

某县城客栈厢房。

老大夫擦了擦额上冷汗,他起身说:“这位姑娘体内的毒素已清得差不多,喝几帖药就是,至于胳膊,左臂伤得比较严重,这一两个月都要小心。”

云郦左臂是推裴钰安受的伤,右臂是江见寒弄伤的,但右小臂是皮外伤,养上几日就能无虞。

闻言,裴钰安看着脸色苍白的云郦,悬着的心此时终于落下,他示意常余送大夫离开。

及至大夫离开,裴钰安站在床边,看着床榻上双眸紧闭,呼吸微弱的云郦,他在床边坐下。

他抬起手,向云郦的脸伸去,又突然意识到什么,猛地收回。

踟蹰中,突然有脚步声响起,裴钰安回眸,翠屏端着漆黑的药碗进来,翠屏今日虽被挟持,她没受伤。

裴钰安看了眼云郦,起身让开位置。

翠屏在云郦床边坐下,舀了一勺药,伸向云郦唇边。

云郦没有反应,一动不动。

“我来。”裴钰安垂下头,单手轻轻地捏住云郦下颚,她有些泛干的唇瓣张开,翠屏迅速地灌了一勺药。

翠屏前些日子的身份是云郦丫鬟,但她不用照顾云郦,云郦能做好所有事。当然她也不太会伺候人,那勺药自然灌的又快又猛,勺子紧紧按住云郦嘴唇,强迫她咽下。

一勺药完,翠屏抬眸,示意世子再掰

开云郦下颚,裴钰安深吸口气,冷声对她说:“药碗给我。”

翠屏忙把药碗端给裴钰安,裴钰安重新在床头坐下,朝翠屏抬了抬下巴,翠屏会意,伸手捏开云郦下颚。

裴钰安目光落在翠屏手上,蹙眉道:“不必用这么大的力。”

翠屏一僵,尽管她的力气已经很小,还是放得更小了些。

“再小些。”裴钰安看着云郦被捏住的下颚,语气不虞。

裴钰安的皱眉沉声中,翠屏再次心惊胆战地掰开云郦的嘴,一碗药见底,翠屏比刚刚和黑衣人厮杀还要疲累。

她从不知捏个下巴有这么多讲究!她以前喂药哪个不是掰开就灌,他们还夸她动作利落干净呢!

喂完药,裴钰安给云郦捏了捏被角,便一直看着她。

半晌后,门外响起敲门声,翠屏去拉开门,扁余在门口低身道:“主子,阿七雪育已经没了。”

这次受伤的不仅只有云郦,他们一行虽早有准备,但江见寒出其不意,一开始他们也有伤亡,刚刚统计,重伤三人,轻伤十余人。

阿七雪育是今日受伤最重的两个护卫。

裴钰安闭了闭眼,目光从云郦身上挪开,目光沉沉地对翠屏吩咐:“看好她。”

“是!”

见裴钰安朝门口走去,翠屏松了口气,走到门口的裴钰安突然转过头看来,翠屏立刻绷紧身体,裴钰安再看了眼呼吸已经平稳的云郦,又才转身离开,翠屏拍了拍胸口。

裴钰安下了楼,去到后院,看着两人的尸体,沉默半晌,叮嘱道:“他们的家人好好安抚。”

扁余:“属下遵命。”

裴钰安又去看了其余受伤的护卫,确定将他们已安置妥当,他低声问:“江见寒呢?”

刀刃的确抹了毒药,两个时辰前逼问江见寒,他还要讲条件,后来是一个黑衣人交出的解药。

“在那间房里。”扁余指了指最里面的那间屋。

裴钰安眼神一冷,抬脚走进,江见寒听到推门声声,抬起头来,裴钰安立在门口,神色冷漠。

半个时辰后,裴钰安从柴房出来,扁余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江见寒,倒生不出丝毫同情心,毕竟他们也牺牲了两个护卫,世子一般不会严刑拷打,但这样子的情况也不介意让他

们受折磨。

只是以前,就算有护卫牺牲,世子的行为没这么暴戾。

扁余看向神色冷静的裴钰安,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
裴钰安处理完这些事,这才往楼上走,云郦的房门紧闭,裴钰安往她那走了一步,又转过身,回了自己房间。

他坐在房间里,天色渐渐暗了,他没掌灯,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。

裴钰安皱着眉问:“谁?”

翠屏欢喜道:“世子,云郦姑娘醒了。”

裴钰安脚步一动,下意识起身,走了两步后,他突然立定脚步,隔着门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

翠屏没等到裴钰安出来,她皱了皱眉,半晌后她说:“属下告退。”

翠屏回了云郦的房间,云郦伸长脖子往她背后看去,她期盼地问:“世子呢?”

翠屏避开云郦的眼睛:“世子在忙。”

裴钰安在忙?什么能比她重要?云郦回忆起她昏迷前裴钰安的眼神,她心中念头飞快转过。

也就在这时,推门声响起,云郦往外看去,眼神突然一亮,“世子。”她下意识直起身。

裴钰安脚步加快,“别乱动。”

云郦眼神虚弱地看着他,观察他的神色,非常好奇他现在的想法。

想着,她垂下眸,盯着两只都包着纱布的胳膊,神色难看地说:“世子,奴婢这段日子,恐怕都不能照顾你了。”

裴钰安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,都这个时候,小丫头竟然还想着照顾他,他有心说她两句,垂眸看着她哀伤的眼神,裴钰安一句话就不想说了。

云郦本来就是这样温柔体贴的性格,他为什么要想改变她,大不了他一直护着她就成,一辈子也不是难事,有他在,总不会有人敢欺负她的。

“你先好好养伤。”裴钰安对她说。

得了,这就是他都没想好要拿什么态度对待她,就先敷衍过着,云郦对着裴钰安的面,重重地点了点头,她当然会好好养伤。

她看着芝兰玉树的裴钰安,今日弓箭手射箭之后,裴钰安是最快冲到她跟前的,武功最好的常余都比不了。

裴钰安在乎她,很在乎,这是毋庸置疑的,甚至某些程度上,都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全,思及此,云郦倒是更想得到裴钰安了。

心里想的不

显,云郦一副苍白羸弱的模样。

裴钰安又陪她坐了会,等她用过药,见她神色不济,现在天色已晚,示意她快休息,这才退了出去。

云郦目送他背影走远,她偏过头,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。

与此同时,后院柴房,陆纷盯着浑身是伤的江见寒,因为没给她上枷锁,她一路上都被喂了药,浑身酸软无力,她靠着墙,江见寒低低的咳嗽声不停传来。

半晌后,他咳嗽声渐弱,陆纷抬眸,昏暗的房间中视线并不清晰,她淡淡地问:“江见寒,你来劫什么囚车?”

江见寒身上的伤倒是很疼,但他知道,都是外伤,在抵达京城前,裴钰安不会让他死的,他笑了两声:“我不是说过,就算我死,也不会让你死吗?”

陆纷眼眸微动。

“但我没做到,”江见寒又咳嗽了两声,下一瞬,他朝她看去,“不过我没办成这件事,陪着你一起死总是可以的。”

陆纷闭了闭眼睛,没说话,一时之间,整间屋子又只能听见江见寒咳嗽的声音,两个时辰后,陆纷终于动了动唇:“江见寒,这个时候,我一点都不后悔了。”

江见寒低下头,可是他后悔了,他不应该招惹她的。

——

云郦睡了不到两个时辰,便强迫自己睁开眼睛,从半夜直到天明。

裴钰安这一夜也睡的不熟,他醒来后,先去看了看受伤的护卫们,之后日头渐高,他敲了敲云郦的房门。

翠屏晚上虽不和云郦同寝,白日里却守着她,她打开门。

裴钰安朝床边看去,顿时瞳孔一缩,云郦的脸色比昨日他离开时难看苍白。

“怎么了?不舒服?”裴钰安眼神扫了扫两人。

云郦勉强一笑,“没有。”

裴钰安看向翠屏,直接吩咐道:“去叫大夫。”

云郦搁在被褥里的手一紧,大夫距离客栈不远,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,按照裴钰安的吩咐,先给云郦把脉,之后才说,“姑娘伤口并无大碍,至于脸色不好,或许是没休息好。”

“没休息好?”裴钰安脸色沉了沉。

云郦低着头,不敢看他,片刻后,裴钰安叹了口气,低声问:“是夜里伤口疼吗?”

云郦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”

“那是怎么回事?”裴钰安垂眸,看着云郦黑乎乎的头顶。

云郦不由自主地扣着床单,半晌后,她压低声音说:“奴婢就是有些害怕。”

“害怕?”

云郦抬起头,抓住裴钰安的袖子,眼神惊慌:“奴婢一闭上眼睛,眼前全是昨日死的人……”

低下头,裴钰安看着云郦握紧他衣袖的手,心口一钝,是他疏忽了,云郦和他的属下不同,没见过那样血淋淋的场景。

“大夫,开些宁神静心的汤药。”裴钰安立马说道。

大夫闻言应是,大夫走后,云郦声音很小地问:“世子,你会不会嫌弃奴婢没用。”

裴钰安心情复杂,他柔声说:“不会。”

云郦咬着唇看着他,她脸色白,气色憔悴,可一点也不难看,只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感。

裴钰安叹息一声,自然而然地摸了摸云郦的头,语气温和地说:“既然昨夜没睡好,现在睡一会儿,我守着你,你放心,不会再出现那些事的。”

翠屏看着裴钰安的动作,瞪大了眼睛,然后她就释然了,云郦可是差点怀上世子娃的人。

云郦也愣了愣,她笑着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
她躺回床上,偏头看向裴钰安,裴钰安坐在桌子旁,正看着她,云郦见状,赶紧闭上眼。

她本来想回程的路上先想法子让裴钰安睡了她,有二她就好有三,总而言之,才不能让裴钰安回京之后送走自己。

但现在她受了伤,回京之前不能完全康复,这件事自然不能做了,那她就更不能放过她受伤的好机会,必须得让裴钰安对她的感情更深。

深到当逃兵都不能,对,云郦觉得裴钰安现在就是逃兵。他对她好,比对昏迷前的都好,但另外一方面,他又不敢做除了对她好以外的事。

裴钰安理智克制,但心在纠结,他在害怕,他害怕二十年的端方君子就要成为泡影。

更怕他控制不住自己。

云郦想着,她一夜未睡,此时脑袋浑浑噩噩,不过片刻,就睡着了。

裴钰安听着云郦平稳的呼吸,眼睫微颤。

云郦装了三日的睡觉就做噩梦。因深懂见好就收的道理,若是长久怕下去,岂不是显得她过于胆小。第四日,她便不要人陪,也能安稳入睡。而这时,

车队继续往北行驶。

云郦两只手不方便,裴钰安便叫翠屏也坐进马车。云郦略有些不爽,可明明有多的马车,裴钰安不让翠屏和她坐新的马车,而是让翠屏上来,又让云郦颇为满意。

越往北,云郦右臂越来越灵活,快到京城时,和受伤前已经无异,但左臂还有些不适。

彻底回到京城时,云郦再看着镇国公府的大门,那股熟悉感油然而生。

裴钰安没在回府的马车上,他还要押送罪犯,便先去了刑部,然后要面见陛下。

云郦从马车上下来,国公府的人一早就得到了消息,是以云郦刚下马车,就看到了昌泰夫人身边的王妈妈。

云郦福了福身,叫人。

王妈妈的眼神落在她的小腹上,她眼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,“云郦,既回来了,先陪我去见见夫人。”

云郦颔首,跟着王妈妈往荣正堂而去,这几日京城下了雪,一片银装素裹。

一炷香后,两人到达荣正堂,小丫鬟掀开厚实的锦帘,两人入内,先在门口的铜制熏炉前去了去寒气,才往内室走去。

昌泰郡主听见动静,自己从隔扇门后走了出来。

瞧见云郦,她的目光同样落在云郦小腹上,见云郦小腹平平,她皱了皱眉。

云郦欠了欠身,道:“夫人。”

昌泰郡主在北炕坐下,淡淡地说了声起,云郦抬头,昌泰郡主气色不好,虽涂抹脂粉,疲态却比她离京时要重几分。

“世子身体怎么样?”昌泰郡主问。

“世子一切都好,刚带人去了刑部,他和奴婢说,见过陛下就归来,让夫人宽心。”

虽裴钰安一直都有写家书归来,说一切都好,此时昌泰郡主的心才落了地,她念了句额弥陀佛。

这时,一个身穿蓝色细棉衣的姑娘捧了个手炉走来,云郦看见她的样子,不由愣了下。她自己的容貌就是清丽无辜的,蓝衣和她五官截然不同,但气质却很像,温柔可亲又无辜。

除了气质,她的模样也极漂,杏眼桃腮,粉面琼鼻。

她将手炉递给昌泰郡主,昌泰郡主见是她,眼神温和几分。

云郦低下头,这时,门口响起小丫鬟的声音,“夫人,大夫来了。”

王妈妈亲自去门口接了大夫进来,大

夫是经常给昌泰郡主把脉的看大夫,王妈妈看向云郦说,“云郦,让大夫给你把把脉。”

云郦对昌泰郡主请大夫不意外,她在桌前坐下,伸出手腕,大夫的手搭上,片刻后,他对昌泰郡主摇了摇头。

昌泰郡主眼底闪过一丝失望,她对云郦摆了摆手,“你先退下吧。”

云郦惊了惊,她没怀孕,昌泰郡主不应该斥责她几句吗?她竟然什么也不说,就让她走?

云郦心绪动得飞快,在没弄清楚缘由前,她最好乖乖听话。

“奴婢告退。”云郦柔声说。

她转过身走出去,刚掀开帘子,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年轻姑娘清脆的说话声,云郦扭过头,昌泰郡主看着蓝衣姑娘,模样十分开怀。

她眯了眯眼。

她回了外书房,略做收拾,然后便向春云打听这三个多月发生的事。

春云却没说那个蓝衣姑娘,而是说起刘青燕,她语气激动,“夫人前些日子遇险,是少夫人救了她,如今少夫人还在养伤呢。”

第48章 回京之后

“怎么回事?”云郦眯了眯眼,看来在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,国公府发生了很多出乎意料的事。

春云就把事情给云郦说了,其实是这样,自从云郦和裴钰安离开京城后,刘青燕的脾气就变了不少,很是爽朗,待下人也不暴躁急切,颇有她刚嫁进国公府的感觉。

上个月,夫人去上香,路上遇见一群歹徒,那歹徒和裴钰安曾经办过一场案子有关。

是刘青燕拼命保护昌泰郡主,才让昌泰郡主脱险,但刘青燕右腿受了伤,至今行动不便。

“总而言之,因为少夫人救了夫人,现在夫人对她倒是很好。”当然也不止于此,这几个月刘青燕不再忤逆昌泰郡主,很有对待长辈的尊敬。

云郦深吸了口气,她问:“那夫人身边的蓝衣姑娘是……”

春云:“她叫明蕊,是香韵姑姑的女儿。”

香韵这个名字云郦不陌生,王妈妈从昌泰郡主年少时就跟着她,那位香韵姑姑跟着昌泰郡主的时间更早。

只是昌泰郡主生下裴钰安后,二十多岁的香韵便出府嫁人了,她嫁的人还是个举人,又过了几年,那位举人考中同进士,在京城谋了个七品官,之后外放知县,听说前几年去世了。

“那位明蕊姑娘的父亲三年前去世,香韵姑姑也病逝了,她在乡下孝期一满,祖母就逼她嫁人,嫁的人却不太好,明蕊姑娘就偷跑出来,来投奔夫人了。”

“你们走了不到五天,这位明蕊姑娘就来了,夫人也很喜欢她。”

昌泰郡主心腹的女儿,还是官家出身,思及此,云郦垂下眸。

“谢谢你啊,春云。”云郦笑吟吟地拉住她的手,“我从江州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些南边的东西,你看看你喜欢吗?”

身为丫鬟,云郦没给春云带很昂贵的礼物,虽南行路上云郦不缺钱,但云郦要的不是施恩,是良好的关系。毕竟春云和她没有竞争,春云是家生子,不够聪明,但她沉稳踏实,年初已经定了婚,明年开春便要嫁人,嫁的人还是裴钰安的某个护卫。

她给春月的礼物是一对金穗耳珰,价格不便宜,但对于春云这个大丫鬟来说,又不太超出她的身份。

云喜欢地说:“谢谢。”

云郦笑眯眯地听着她道谢,心里却琢磨起来刘青燕和昌泰郡主。

两个时辰后,天色昏黄,云郦听人说世子回来了,云郦估计裴钰安就算回来,一时也不会来外书房,而是去见昌泰郡主。

而裴钰安的确如云郦所想,去见了昌泰郡主。

昌泰郡主双眼泛红,看着裴钰安好一番打量,亲眼见他没受伤后,那颗心才完全落下。

裴钰安等昌泰郡主心情稳定,看着她苍白的眉眼,扶她坐下,又才轻声问:“母亲,听说你前些日子遇了刺。”

提到这件事,昌泰郡主一脸心有余悸,“幸好青燕在,也幸好官兵来的及时,不然……”

她简单地把事情给裴钰安说了一遍。

最后,昌泰郡主重重叹了口气:“这几个月,青燕倒是变了很多,和以前……”

刘青燕蛊虫一解,估计性情也就恢复以往了。

“她伤的怎么样?”听人说,刘青燕的右腿受了重伤。

“现在可以拄着拐杖走几步了,太医说,要完全康复,得养上两三个月。”

“但她受伤也不全是坏事,最近孙家人还想着她……”说到这儿,昌泰郡主深吸了口气,“临嘉,江州私茶的背后主使真的是孙之南吗?”

裴钰安在昌泰郡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,神色微冷:“证据确凿,的确是他。”

“那会不会牵扯到我们国公府?”昌泰郡主急急地问。

裴钰安果断摇头:“我们裴家清清白白,而且我是这个案子的主查官,并不曾因两府之间的关系而徇私枉法,怎么会牵扯到我们国公府?”

昌泰郡主彻底松了口气,孙之南不管怎么说,也是刘青燕的舅舅,那如今便也就是裴钰安的舅舅,虽然她知道,没参与江州私茶的刘家都无事,可总不能彻底放心。

思及此,昌泰郡主犹豫地说:“你有空还是去看看青燕吧。”

裴钰安挑了挑眉,看来昌泰郡主的确和她关系解了冻,要知道江州私茶案的主使可是她的亲舅舅。虽刘家干净,牵扯不到她,但到底沾亲带故,总免不得有些牵连,比如虽他不无愧于心,但私下还是有些流言蜚语,说六亲不认,或者就怀疑他有徇私,而这都是因为他的妻

子是刘青燕而起。

“我会去的。”他本来就要去见刘青燕。

“不过现在天色晚了,先用晚膳吧,你今儿跑了一天,肯定累了。”昌泰郡主心疼地说。

裴钰安嗯了一声,昌泰郡主便转过头吩咐道:“明蕊,要摆膳了,去把她叫来,说她哥哥回来了。”

立在门口的少女闻言,声音清脆地道:“我现在就去。”

听到这个名字,裴钰安愣了愣,看向立在门口的少女,明蕊见裴钰安看了过来,冲他笑了笑。

这下裴钰安从她脸上找到了熟悉轮廓。

明蕊掀起锦帘出去,裴钰安蹙眉看向昌泰郡主:“她是香韵的女儿?”香韵没随夫君外放时,经常带着她的女儿,来国公府向昌泰郡主请安,虽然六七年没见,裴钰安还有印象。

昌泰郡主点了点头。

“那怎么在国公府?”

昌泰郡主叹息一声,“这也是个苦命的。”便把明蕊这几年的不容易全说了。

裴钰安对明蕊也就是认识,感情不多,虽有些同情,但他见过的可怜之人太多,明蕊在他心里排不上号。

裴钰安陪昌泰郡主和裴意朵用了晚膳,又说了会儿话,这时,时辰已经不早,裴钰安起身离开荣正堂,便见乌沉的天色中飘起了雪花,这点雪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,他径直往院里走。

才走几步,背后传来一道略急的声音,“世子,等等。”

裴钰安扭过头,明蕊拿着一件白狐披风匆匆走来:“下雪了,世子披件披风走吧,免得受寒了。”

明蕊将披风递给裴钰安,裴钰安看了她一眼,伸手接过。然后他顿了顿,看着有些她略有些像云郦的气质,他不由对眼前的女郎道:“明蕊,既来了国公府,就好好过日子。”

明蕊一惊,“世子还记得我?”

裴钰安却没有多说,披上披风,转身就离开了。

明蕊看着他的背影,眸光幽暗,世子竟然还安慰她。

走出荣正堂后,裴钰安的脚步越来越快,不过一炷香,就到了外书房院口。

外书房门口挂着两盏熟悉的纱灯,院里那一颗生出枝丫的石榴树枯叶尽落。

裴钰安走进院内,小厮便急匆匆地道:“世子回来了。”

外书房顿时动了起来,裴钰安

四处看去,云郦坐在廊下,听到这道声音,骤然起身,往院里走来。

裴钰安脚步匆匆,没等云郦走下廊檐,他就先走了上去,“怎么在外面坐着?”

“这不是估计世子快回来了吗?”云郦跟着裴钰安进门。

裴钰安解开披风,云郦伸手接过,熟稔地挂在一侧的酸枝梨木架子上,然后她转过头说,“对了,世子,奴婢今日一回来,夫人就让大夫给奴请脉了,看奴婢的眼神也很是失落。”

云郦神色有些难过,眼神不安,“世子,你说夫人以后是不是都不喜欢奴婢了。”

见云郦如此在乎昌泰郡主的情绪,裴钰安吸了口气,语气平静地道:“不会的。”

说话间,春云端着盆温水进来,云郦伸手想接,裴钰安眉心一压,立刻说:“你别动,大夫说你的左臂还不能用力。”

他自己从春云手里接过水盆,搁在脸架上,又说:“你回去休息吧。”

云郦看着他的动作,半晌后,她低声道:“那奴婢告退了。”

听着云郦渐行渐远的脚步声,裴钰安垂下头,用力地绞干帕子。

第二天一早,裴钰安洗漱之后,便去见了刘青燕,刘青燕正拄着拐杖在廊下练习走路,见是他来了,她拄着拐杖往房间里走,“我以为你昨天就会过来。”

“昨儿太晚,怕耽搁你休息了。”裴钰安说完,他看着她包着木板的左小腿,“你的伤……”

刘青燕不在意地说:“没事,再养一两个月就成了。”

进了房间后,刘青燕在圈椅上坐下,示意裴钰安也坐,裴钰安坐下后,看着她问:“你体内的蛊……”

“已经完全没了。”刘青燕动了动拳头,脸上笑容消失,正经地道,“我身上的蛊我怀疑是宋柔安下的……”

裴钰安眼神陡然一凛:“宋柔安?”

刘青燕颔首,“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她,可我思来想去,那段时间我和她接触很频繁,而且她每次来我这,都会盯着我屋子里熏炉……”

她略做挺顿,“前些日子她看到我神色清明,和你娘的关系变好,表情也很复杂……”

裴钰安临走前,安排了人继续查刘青燕为什么会中蛊。昨天回来后也问了问,但没有结果,今天本也想

问问刘青燕这边的进展,闻言沉声说:“我会顺着这条线继续查。”

“好。”刘青燕应声说,话落,两人彼此看着,又不知还能说什么,气氛略微僵硬。

刘青燕端起茶润了润嘴,直接说:“我舅舅那件事……”

裴钰安默了默,看向她说:“铁证如山,静候陛下发落。”

虽孙之南狗胆包天,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,但到底是刘青燕的亲大舅,就算她们关系不好,但孙家还有她的二舅,表兄弟妹。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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