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节

云郦从白马寺回来后,就坐在房间里,她细细地上了妆,心情不好有心事了十来天,今日是应该向裴钰安摊牌的时候。

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香囊,去廊下等他,等了约莫两刻钟,云郦听见脚步声响起,她扭过头,果然见裴钰安走了进来。

云郦笑了笑,笑容满面地迎上去:“世子。”

裴钰安脚步一滞,这几日他都没见云郦笑的这么明朗,难不成上个香好了,可翠屏道她在寺里也没什么异常,只是在佛祖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。他看了看她的膝盖,不过寺庙参佛跪拜有软蒲垫,应该不碍事。

裴钰安想了想,只注意观察她的腿,没直接问跪了两个时辰怎么样。

虽翠屏是他的人,他让翠屏保护她,也是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,但他清楚是一回事,不必让云郦觉得他是在监督她。

“世子。”云郦又叫了他声。

裴钰安看了云郦几眼,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变好:“云郦,我有东西要给你。”

“我也有东西要给世子。”

裴钰安一愣,他更好奇云郦的东西是什么,便道:“是什么。”

云郦有些好奇裴钰安的东西是什么,可她今天就是要给裴钰安插刀子,什么也不能改变结果。

云郦心情有些复杂,裴钰安没做错任何事,可谁让她是个坏女人,他又遇到了她这个坏女人,为了得到想要的地位,可以伤害他的心。

云郦示意裴钰安进房间,然后便将案桌上的匣子递给他。

她双腿行动如常,裴钰安放心,接过巴掌大的匣子,看了云郦一眼打开,入眼是个黑红两色的小香囊,说它小是真的小,没有他的大拇指大,上面绣着护佑平安的观音小像。

裴钰安得了云郦一些东西,知她绣工寻常,胜在做东西细心,可今日这菩萨小像栩栩如生,眉眼间的慈悲怜悯全都细细刻画,如果是云郦亲手绣的,肯定是花了大心思。

他捏了捏小香囊,这才发现里面还有别的东西,裴钰安打开香囊,里面是一道平安符。

云郦笑着解释道:“这是奴婢绣的平安香囊,里面放的是奴婢今日去求的平安符,世

子在刑部,事杂而险,我希望世子能够平平安安。”

裴钰安握紧小香囊,心情大好:“我知道了。”

说着,他将匣子递给云郦:“你打开看看。”

云郦看着那个匣子,又看看裴钰安,心底有片刻迟疑,她到底是打开好还是不打开。

俄顷,她接过匣子,却放到一边,裴钰安面色微变。

云郦深吸口气,看着他道:“世子,比起礼物,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
裴钰安问:“什么事,只要我能做到。”

云郦垂下眸,沉默半晌,她抬起头,弯起了杏眸:“世子,你一定能做到。”

她看着他,眼底清晰地倒影出他的身影,云郦一字一词,无比清晰地道:“世子,我想离开国公府。”

世子,我想离开国公府。

这几个字砸进裴钰安的耳膜,他有片刻迟钝,他疑心是自己听错,便再问了一句。

“云郦,你说什么?”

看着他的样子,云郦很确信如今他是很喜欢自己,既然这样,她的把握又大了些。

以退为进,欲擒故纵,一直都是一步好棋。

心里想的不表,云郦深吸了口气,再度启唇道:“我想要离开国公府。”

“世子,我后悔了。”她轻轻地道。

额上青筋不停跳动,裴钰安的呼吸有些不畅,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,他盯着她问:“郦郦,你后悔什么?”

“我后悔了,我不想给世子做妾,我想要离开国公……”

“云郦!”不等她说完,裴钰安沉声打断她的话。

云郦浑身一僵。

裴钰安死死地盯着她:“这些话收回去,我可以当你没说过。”

话罢,裴钰安手背青筋暴起,他抬脚就要出门,云郦见他要走,连忙扯住他的衣摆,裴钰安冷眉回过头,云郦咬着唇,小声翼翼地道:“世子,我们当初是为了满足夫人能看到子嗣的愿望,不想让夫人失望,才……”

她略做停顿:“现在夫人身体好后,再也没催过子嗣,我觉得……你不必勉强再纳奴婢为妾。”

“你觉得我纳你是勉强吗?”裴钰安怒极反笑,他这段日子对她如何,她竟然用勉强总结。

云郦连忙否认:“我知道世子是个好人,既愿意和奴婢……,你对奴婢一

直很好。”

她吸了吸鼻子,望向裴钰安:“是奴婢后悔了,奴婢想出府,过前面几年都想过的日子。”

裴钰安实在不想再听云郦多说一个字,怕他忍不住对她发火,他扯开她拽住自己衣裳的手就要走,云郦赶紧追一步,“而且,世子,你不是一直都不愿纳妾,你怕后宅不宁,你怕嫡庶不睦,等奴婢离开,你可以娶一个你喜欢妻子,夫妻举案齐眉,恩爱长久。”

脏腑像是被尖刀刺过,疼的他全身痉挛,可越是如此,裴钰安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,他缓缓扭过头,对上云郦那张干净温婉的小脸,他低低地笑了一声:“你觉得这是我的想法?”

云郦敏锐地觉得有些危险,可事到如今,危险也要演下去,她小声地道:“难道不是吗?”

好,好的很!他对她的心意在她眼底就是他只把她当满足昌泰郡主愿望的工具。

裴钰安闭了闭眼,然后他垂眸看着她黑乎乎的头顶,慢条斯理地问:“郦郦,当初我是不是给过你后悔的机会?”

云郦想后退一步,脚尖微动,裴钰安双手伸手,禁锢住她的腰,再度缓缓出声:“有没有,郦郦?”

她点了点头:“有。”

裴钰安满意地笑了笑,他靠近她的耳畔,尽可能让每个字从她的耳膜映入她的心底,终生难忘:“既然开始了,不是你说结束就能结束。”

“乖乖地留在府里,郦郦,知道吗?”

第65章 放她走?

话完,他感受到怀里人绷紧的身体,他缓缓松开她,目光凝向她的小腹:“再者说,你有没有想过,或许你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骨肉?”

云郦浑身一僵。

裴钰安慢慢道:“这些日子我们这么恩爱。”

云郦低头,望了眼自己的小腹,她僵硬地摇头:“不会的,奴婢前日才来了小日子。”

裴钰安细细一算,这几日的确是云郦小日子的时间,敢情她想的挺清楚,可不管如何,裴钰安都轻笑了一声:“郦郦,总而言之,是你一开始一定要留下的。”

云郦肩头微颤,裴钰安看她半晌,转身离开房间,他可以当她今日是想岔了,一时糊涂,不和她轻易计较。

云郦望着他的背影离开,在正堂的圈椅上坐了半晌,天色渐暗,她起身回房。

走了几步后,云郦扭头,看着案桌上那个红匣,迟疑了瞬,还是没取匣子。

刚回房坐下,哐哐的敲门声响起,“云姑娘,奴婢给你端了晚膳来。”

“谢谢,但我不饿,我不吃了。”

翠屏又劝两句,见云郦不为所动,方才离开。

云郦手托着腮,盈盈烛光微微闪烁,今日裴钰安的反应激烈,激烈到她有瞬间心悸。

她轻轻地翘了下唇,可这样才好,容易掌控的男子大多心性不定,懦弱无能,反而充满危险感的男子,越是不同寻常。

与此同时,书房。

翠屏恭敬地道:“世子,云姑娘说不饿,不想用晚膳。”

汹涌的怒火和恐慌已经克制大半,裴钰安立在窗前,二月夜间的冷风微寒,拂在脸上,整个人清醒不少。

翠屏离开后,裴钰安扭过头,放着房契身契的红匣静静地摆在书桌上,他眸色沉了沉。

当夜,裴钰安没去后罩房,翌日,云郦一直就待在房里,黄昏听到裴钰安回来的动静声,也没出去。

晚上裴钰安也没来。

就这样僵持了两日,第三天黄昏,云郦拿着本楚词慢读,毕竟关在房间无事,不如认认字。

这时,一道脚步声越来越清晰,然后是敲门声,云郦放下书去开门,果不其然是裴钰安,她低低地叫了一声:“世子。”

裴钰安入内,盯着她道:“郦郦,你想好了吗?”

云郦低着头:“奴婢想清楚了。”

裴钰安看着她。

云郦笑了下:“世子说的没错,是奴婢当初先做的决定,世子给过我后悔的机会。”

“是奴婢太狂妄了了,仗着世子性情好,竟然想当然耳。”

冷了她几日还以为她认错了!结果听到这话,裴钰安双眸泛红,不由吼道:“云郦!”

云郦态度很是平静,裴钰安竭力告诉自己要冷静,他启唇道:“郦郦,你为什么后悔?只是因为夫人身体渐愈吗?”

云郦沉默了瞬:“除此之外,我怕将来会变成薛姨娘和兰姨娘那样的人,怕将来我的孩子也长如烟如云姑娘那样,嫁一个……”

原来还有这些事,裴钰安脑里飞快地略过这段日子发生的事,先是两位姨娘为女儿的婚事操劳,而后是难产的兰姨娘,他轻声道:“郦郦,我不会的。”

他想了想,直接说:“等我和青燕和离,我不会再娶妻。”

云郦惊讶地抬起头:“世子……”

裴钰安解释道:“我说过我不想嫡庶不分,不想后宅不宁,既要了你,我就不会再要别的女人。”

这句话裴钰安可从来没和她说过,且他今日说,想必很久以前就有这个想法,可惜的是,就算只有她,他也没说娶她。

何况,男人的心,又能保证多久不变。

将来,他后悔了,可以娶妻纳妾,而她后悔了,再无退路,所以这时,她当然要多为自己争取筹码。虽他将来可能也会后悔娶她,但有了儿女后,裴钰安总得为孩子着想,如果最后结局一塌糊涂,可她已经尽其所能。

云郦小声道:“龙诞日那夜,那个男子曾经为了救那个姑娘,豁出性命,后来不也变心了吗?”

“云郦!”裴钰安脖颈上青筋直跳。

云郦苦笑道:“我不是不相信世子,而是奴婢不想去赌。”

“何况,现在的情况,奴婢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。”云郦声音很轻,可每个字都非常清晰地钻进裴钰安耳膜。

宛若一团棉花砸了上去,裴钰安喉间又干又哑,他深吸口气,怕再留下来会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,匆匆转身,走了出去。走到门口,又回头看了眼云郦,云郦见他看来,低下头,遮住眸里的暗光。

裴钰安攥紧双手,推开门,朝书房而去,一路上,刮起冷冽的风,裴钰安渐渐混沌的脑子也重归清醒。

云郦说,她害怕,裴钰安想,他能理解她的敏感担忧,她生母早逝,父亲无情,照顾她长大的两位姐姐都意外离世,云郦会对未来忐忑不安很正常。

而且,她不可能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,只想完成他娘的心愿,只是因为对未来的担忧,尤其是近来几位姨娘的下场加深了她的恐慌。

裴钰安冷静地想,或许他不应该那么对她,他应该对她更好些,给她更多底气,她就不会害怕,想着离开了。

裴钰安往云郦的卧室看了眼,心底下定主意。

翌日,云郦起床,细细回味了下她和裴钰安的对话,没有一直赖在房里,收拾好后,就去给昌泰郡主请安,上次两人见面不欢而散,因为如烟如云两位姑娘的事。

这几日,听说云郦病了,卧房不出。

昌泰郡主以为是那日云郦吃够教训,便也没再提那事,而云郦目的已经达到,不可能再提她们两人。

如此堂内气氛尚可,等从荣正堂离开,云郦又去裴意朵那。

午后,云郦正在房内练字,翠屏敲门,云郦起身打开房门,翠屏道:“云姑娘,世子吩咐,今夜带你去外面用膳,你提前准备准备。”

云郦微怔:“我知道了。”

翠屏告辞,云郦猜了猜裴钰安的计划,不难猜出他的目的。云郦瞬间下了决定,她打开梨花彩绘六门竖柜,挑了件鹅黄色交领绣团鸭小袄,下身则是素色百褶纱裙。这之后,她拿出螺黛,描眉涂唇。

裴钰安因要带云郦出府用膳,回国公府的时辰略早。

刚踏进国公府时,他脚步一顿,若是云郦不愿出府用膳,他不会动怒,明日将外头厨子请进来便是。

想着,翠屏迎了上来,低声把云郦整日日程报给他,裴钰安脚尖一顿,微微讶异:“当真?”

翠屏道:“奴婢所言,绝无丝毫假言。”

裴钰安径直走进外书房,没在院内抱厦廊下瞧见云郦,他先在卧室换好便服,迟疑两下,往后罩房去。

他在云郦门口顿了顿,正准备敲门,云郦忽地推开门,裴钰安怔了

下。

云郦今日施了粉黛,眉若远黛,眸光潋滟,比起平日清婉添了些娇艳,也显得她气色红润,容光焕发。

“郦郦。”

云郦眸子微弯,笑吟吟地道:“世子,你不是要带我出去用晚膳吗?”

裴钰安定定地瞧她半晌,温声道:“走吧。”

两人上了马车,马车还是去过赵家村那辆,车厢内依旧铺着雪白绒毯,裴钰安道:“郦郦,醉茗轩的烧鹅绝佳,雁玉楼的酥鸭也不错,你想去哪一家?”

这两家都是京城鼎鼎有名的酒楼,去的人非富即贵,云郦一家都没去过。

她笑了笑:“我都可以,世子决定就好。”

裴钰安略作忖度,低声问:“今日我们去醉茗轩,过几日我带你去雁玉楼可好?”

云郦点了点头。

“不过晚膳时辰还早,我带你先去逛逛好不好?”现在申时四刻左右,尚未黄昏,距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左右。

“一切都听世子的吩咐。”

裴钰安吩咐扁余驾车。

两人到了京城有名的鱼安街,街道两侧商铺鳞次栉比,不过这几条街主要是绸缎首饰玉器铺子,但因各色款式令人眼花缭乱,乃大安花样繁多之一,甚至还能瞧见异乡人的面孔。

裴钰安先带云郦去挑首饰,后又去绸缎行,挑选布匹。

他兴致高涨,和掌柜兴致勃勃挑选。云郦上前低声道:“世子,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布匹。”

裴钰安扭头看了眼他选好的十余匹布料,再看看云郦,确是不在少数,他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:“等到夏日,我再陪你再来。”虽可以让掌柜去府上,可他带她出来,能瞧见更多款式。

云郦应了声好,此时时间不早,两人便去醉茗轩。京城食肆数千家,醉茗轩能脱颖而出,自有它的优点,除了烧鹅肥而不腻,甜而不伤,回味无穷,其余菜肴也各有美味独到之处。

裴钰安细细观察,云郦整日都似心情不错,他松了口气。

或许是前两日云郦想法左拐,他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,她应该清楚,他既然承诺于她,必不会三心二意。

两人回到国公府,裴钰安示意云郦先回房,他去取样东西来。云郦乖乖应好。

回了房间,她刚洗过,裴钰安又

到了,手里拿着那日那个红匣。

“云郦,打开看看。”

云郦盯着红匣,心里也有些好奇是什么,她看裴钰安一眼,缓缓打开红匣。

入目是一张身契,云郦再一细瞧,上面写着云郦二字,还是良民身契。

她在国公府做丫鬟,一直都是贱契。

云郦目光恰到好处流出愕然之态,看向裴钰安,“世子,这是……”

裴钰安立在她身旁,温柔道:“你看看身契下面是什么?”

云郦眸子微眯,拿起身契,身契下则是地契房契田契,还有数张银票,粗略一数,起码近万。

裴钰安对自己真是有几分上心,可惜的是,这些东西并不是云郦心底最想要的。

她沉默了片刻,脸上笑容消失:“世子,你不必对奴婢这么好的。”

裴钰安顿觉不对,云郦合上红匣,扯了扯唇:“世子,奴婢会乖乖留在国公府的。”

这是句好话,可裴钰安觉得下一句不是他想听到的。

云郦挤出抹苦涩笑意:“奴婢已经说过,既然是奴婢做出的决定,奴婢就认命。”

说完,云郦朝裴钰安伸出手,去解他的腰带,低声道:“世子,你要歇息吗?奴婢伺候你。”

今夜如履薄冰的好心情终于消失,裴钰安黑眸如墨,紧紧地盯着云郦垂下的脑袋,却发现有东西啪嗒一声落在地板上。

大口大口的寒风从裴钰安的嗓子眼灌进他的四肢百骸,他伸手,抬起云郦的脸。

云郦僵持着,不愿抬眸看他。

但力气悬殊太大,片刻后,云郦整张脸落入裴钰安的视野中,她纤长浓密的眼睫被眼泪打湿,似乎想忍住不哭,但又控制不住情绪,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面颊滑过。

那眼泪像有极高温,猛地烫在裴钰安的心口处,他轻轻地问:“郦郦,你为什么不相信我?”

“我没有。”云郦道。

小骗子,裴钰安心底暗骂一声,他盯着她的脸,眸光渐渐幽暗,不过当初给过她离开的机会,她自己要往他面前冲,现在反悔,可来不及了。

裴钰安闭了闭眼,直接打横抱起云郦,云郦只觉天旋地转,人就被压在了床上。

他亲了亲她的额头:“郦郦,我们生个孩子。”不等云郦应声,他的手就伸向

她的腰间。

云郦不想现在和裴钰安做,当初用这一招,就是因为她没怀孕,昌泰郡主也不再那么着急想看见裴钰安的后嗣,如果今夜恩爱,万一就中了呢。

但现在这个情况,她也不好让裴钰安停下。

云郦心绪飞快,她眨了眨眼,目光呆滞地望着浅青色的帐幔,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,当感受到胸口传来一阵凉意时,云郦似是认命一般开始逢迎裴钰安。

云郦双臂环上他肩,裴钰安动作微愣,他抬眸,便看见云郦那张不停流泪的脸。

一刹间,恍若一盆冰水兜头袭来,裴钰安缓缓停下所有动作,他看着她问:“云郦,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。”

云郦摇头,轻声道:“我一直都相信世子,世子很好。”

“只是我后悔了,我想出府,嫁个我喜欢的郎君,夫妻恩爱,携手白头。”

嫁给我喜欢的郎君,夫妻恩爱,携手白头。

原来归根就底,原因在这,后悔的不是做他的妾,而是不喜欢他!

裴钰安呼吸冰凉,看她半晌,猛地起身,啪地一声推开云郦的房门,又哐地一下砸拢。云郦眨了眨眼,思考裴钰安刚刚的表情,她心狠是心狠,不过见裴钰安那样,还是有些心疼的。

虽然是骗来的感情,可他的确是除了姐姐外对她最好的人。

但她,就是要为达目的,不择手段。

云郦闭上双眸,开始思考裴钰安接下来的打算,他是要放她离开,还是继续和她纠缠,云郦觉得,裴钰安对她的喜欢比她想的要浓烈一些,只是除了喜欢她,他在乎的东西太多,镇国公府的名声,昌泰郡主乃至他同胞姐妹们的想法,还有对整个宗族的影响。

所以,他喜欢她,只给他能力范围内的东西。

可当今陛下的贵妃还是二嫁之身,康源伯的夫人曾是豆腐西施,既然如此,她为什么不赌一把,为什么要满足一个妾侍身份。

云郦琢磨,觉得裴钰安现在的状态,和她继续在国公府纠缠极有可能。

不过到底是放她出府,还是继续纠缠,她都想好了下招。

但微微意外的是,第二天黄昏,翠屏道:“云姑娘,今日刑部出了件大事,世子已经连日离京,恐怕要些日子才能回来。”

这是让彼此冷静冷静?云郦知道翠屏肯定会向裴钰安汇报她的动向,她坐在鹅颈栏杆上,呆呆地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翠屏见她如此,黑眉暗皱。

裴钰安是第十日回到国公府的,恰好是三月初,外书房门口的梨树洁白若雪,翠屏跟在他的身边低声禀报:“云姑娘每次除了向昌泰郡主请安,陪三姑娘玩耍,其余时间都留在房间里,偶尔魂不守舍。”

裴钰安大步走进外院,朝后罩房瞧了片刻,略作洗漱,换好衣裳,先去荣正堂,只是等走到荣正堂门口,他忍不住又往后罩房看了眼。

等裴钰安从荣正堂回到外书房时,天色已经彻底黑了,今夜繁星密布,明月皎洁,倒是将国公府笼罩在一片银辉之中。

裴钰安思度片刻,起身去后罩房,云郦的房间有烛光透出,裴钰安敲了敲门。云郦拉开门,看见云郦的那瞬,裴钰安顿了顿,因为云郦瘦了些,鹅蛋脸尖尖的,那双杏眸越发水润清澈。

而云郦看着裴钰安,也微微愣了愣,裴钰安这十日消瘦不少,周身的温润之气渐消,多了几分冷厉。

她侧了侧身,裴钰安入内,已是夜间,云郦也没给他倒茶,就立在一侧,似乎等他吩咐。

裴钰安沉默了下,将手里的长条木匣递给云郦:“这是我在榕城给你带的东西。”

云郦看了匣子一眼,又抬起头看着裴钰安,裴钰安将匣子塞入云郦手里:“打开看看。”

云郦伸手接过,缓缓推开木匣,入眼的是一个彩绘陶人,陶人是小姑娘的模样,穿石榴红的裙子,杏眼桃腮,很是可人。

裴钰安解释道:“在榕城看到它时,我就觉得它和你像,你喜欢吗?”

云郦握紧陶人,轻声应道:“我很喜欢。”

神态没溢出欢喜来,反而心事重重,裴钰安定定地瞧了她好久,他踟蹰不定的心此刻下了决定,他柔声问:“郦郦,你现在还想离开国公府吗?”

云郦双臂发僵,垂下眸说:“奴婢都听世子的安排。”

裴钰安握紧圆桌上一个茶杯,黑眸漆黑,声音却很温柔:“这是你的未来,我想听听你的想法。”

他这几天莫不是在外头受到什么刺激了,云郦思考合适的回答:“奴

婢,奴婢……”

“想走?”裴钰安接住云郦的话茬。

云郦没应。

裴钰安看着她,轻声反问道:“嗯?”

云郦声音细弱蚊吟:“嗯。”

裴钰安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,目光温和地看向云郦,他苦笑了声:“既然你想走,我尊重你的意思。”

云郦惊愕地抬起头,裴钰安笑了笑:“你一直说我是个好世子,我总不能勉强你。”

云郦似是惊呆了,眼神不敢置信。

裴钰安温声道:“我那日给你的匣子你收好了吗?”

云郦眸子暗光微闪,一时拿不准裴钰安是大彻大悟后忍痛放她离开,还是别有所图,她顺着他的话道:“收好了。”

“你的身契已经改成了良契,不用再去官署,至于匣子里的东西。郦郦,够你这辈子用了,然后匣子里有两张房契,城南长顺街的宅子安静精致,院里种桃李石榴,还有桂花腊梅,很适合你住,且一直有人打扫,你明日收拾好,我后日就派人送你过去。”

云郦似彻底愣住:“世子……”

裴钰安笑着问:“怎么了,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?”

云郦咬了咬唇,她转身打开衣柜,取出红木匣子,递给裴钰安:“这些东西太贵重了,奴婢这些年也有些积蓄,就……”

“郦郦,我不缺这点东西。”裴钰安退回去,无奈道:“而且我不是答应过你吗?等你出府,要送你房契地契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云郦纠结。

裴钰安温和道:“你收下便是。”

说着,他又提醒道:“还有,你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,若是在外头遇见什么麻烦,随时可以来国公府找我,若是我不在,寻扁余翠屏也可。”

云郦似是被感动了,啪嗒两颗泪从面颊滑落:“世子,都是我不好,是我出尔反尔,是我背信弃义,是我……”

裴钰安看着她的眼泪,笑容愈发和善:“郦郦,别这么说,当初你也是为了我娘。”

“世子……”云郦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他。

裴钰安伸手,似要擦掉她的眼泪,下一瞬,又克制地收回手:“郦郦,我先出去了。”

他转身往外走,云郦赶紧送他到门口,裴钰安回眸道:“夜里冷,关好门。”

云郦双眼

朦胧地看着他,半晌后才关了门。

只关了门后,云郦眼泪尽消,神色复杂。不管裴钰安是什么主意,只要他喜欢她,那么出府就是她赢了。

裴钰安则往前走了几步,然后顿住脚步,最后回眸盯着云郦的卧室。

他静了静心,是云郦先缠住他的,这十天他无数次地想放她自由,他想她事事顺心,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,他……忍不住反悔了。这次,就让他偷偷自私卑鄙一次。

裴钰安回到书房后,就叫来扁余。他立在窗口,手里握着一对陶人,那对陶人是一个石榴红襦裙的小姑娘紧紧地抱着一个玄衣男子。裴钰安盯着它,神色晦暗不明:“后日送云郦去长顺街的宅子。”

扁余低声应诺。

“还有,我要她三个月后遇到不能解决的麻烦。”裴钰安顿了下,望着漆黑的夜色道:“然后回府求我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今天这章特别忐忑,因为小可爱们期望值太高了,营养液哐哐哐地砸,阿扶有点不敢下手。

柿子现在只是暴露他温文尔雅光风霁月下微微不对的一面,黑化会等发现郦郦一切都是骗他的……

然后郦郦再出马,马上世子就会答应郦郦娶她做妻子了。

还有,这几天冒出了个新梗。

女主是落魄贵女,一心向上,想做太子妃,费尽心思勾搭太子,可中途做了个梦,发现太子会早死,她就决定换太子弟弟勾搭,当个王妃就够了。

但太子已经勾搭一半了,于是她眼神懵懂地望着太子:“我只是把殿下当哥哥,如果有什么误会的地方,是阿婵做的不对。”

太子浅笑不语。

女主然后继续勾引太子的傻白甜弟弟。

但几个月后,她不小心怀了太子的崽。

人设应该是:娇气小绿茶V斯文败类太子爷

有人喜欢吗?喜欢就开这个预收哈哈哈哈,没人喜欢好像也要开,因为阿扶现在很喜欢哈哈哈哈。

第66章 醉酒

扁余听到这句话难得慢半拍,裴钰安没等到扁余的回应,转过头,眸光沉沉地看着他。

“属下遵命。”扁余连忙道。

这段日子世子心情不好,可不是因政务而起,他将所有和世子有关系的人拉在一起,一排查,便知道原因在云郦身上。

虽不知两人具体相处细节,可从前每日世子归来云郦姑娘总会笑脸相迎,嘘寒问暖。

但主子和云郦姑娘为何矛盾,他不能问,今日主子这番话倒是恍然大悟,原来是云郦姑娘想走。

他抬头,看了看垂眸盯着手中陶人的主子,心底叹了口气。

主子在极大部分时间都是宽容不争的人,就比如当初心悦刘姑娘,刘姑娘心有所属,他都没有试着争取过一下,而是看着刘姑娘和他人恩爱,后来若不是陛下赐婚,那人已死,世子才主动地询问她的意见。

如果当初刘姑娘拒绝婚事,想必世子定不会强娶她。

而这位云姑娘,即使人家想离开,世子也不愿放弃手里那根线。

此事定然是要瞒着云郦姑娘行事,虽三个月还早,可世子的三个月指的是最长期限,身为有眼力见的下属,他自然不会耗满三月才让云姑娘回来。

扁余翌日就着手开始安排。

云郦第二日则收拾东西,这几个月裴钰安给了她很多东西,衣裳首饰,摆设古玩,云郦想了想,只装了些衣裳首饰。

等快黄昏便去小厨房准备裴钰安爱吃的膳食,听到他进院子后则把备好的食材下锅。

然后亲自端到了膳厅,裴钰安正走到膳厅门口,便瞧见正在摆膳的云郦。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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