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节

关门声响起,云郦睁开眼,躺了一会儿才爬起床,如今已是

二月,天气渐暖,午后云郦去陪裴意朵放风筝。

风筝越飞越高,最后卡在后花园里最高的一颗柳树上。

“郦郦,怎么办啊?”裴意朵拽了拽手筒,风筝依旧卡在十余尺的柳树树枝上,柳树粗壮,约莫两个人才能环住,云郦虽会爬树,可这么粗壮高大的树对她来讲,隐约有些危险。

“奴婢去找人将它取下来。”云郦道。

“那你赶紧去。”裴意朵催促。

云郦便准备去找人,这个时候,一到人影从侧方过来,看了看柳树枝上的风筝,几个箭步迅速上树,利落勾住风筝,抱住柳树枝,荡落在地。

裴意朵欢呼一声:“嫂子你真厉害。”

刘青燕笑笑,将风筝递给裴意朵,拿到风筝后,裴意朵欢天喜地再去放风筝。

刘青燕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云郦,向她走来,等刘青燕走近,云郦福了福身:“少夫人。”

刘青燕眼神直直地落在云郦身上,似乎要看透她这个人,云郦不安地道:“少夫人,可是奴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。”

“你喜欢裴钰安吗?”刘青燕忽然问。

这位少夫人果然是个爽朗干脆的性子,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,但问这个问题时她声音有些紧张,云郦眯了眯眼,难不成刘青燕真的对裴钰安旧情复燃。

“奴婢这样的身份,哪里说的上喜欢不喜欢。”

刘青燕皱了皱眉:“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,喜欢就是喜欢,不喜欢就是不喜欢。”

云郦看着刘青燕,轻轻地道:“少夫人有任性直白的权利,奴婢这个身份,没有任性直白的权利。”

刘青燕目光锐利地审视云郦:“我提起他的时候,你的眼神很平静。”

云郦笑了笑:“奴婢性子本就温平,少夫人见笑了。”

刘青燕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云郦好一会儿,云郦似是被她看的尴尬,刘青燕见得不到结果,才转身而走。见刘青燕走了,云郦看着她的背影,久久没挪开眼。

云郦陪裴意朵放够风筝,又陪她去花房采了豆蔻染指甲,估摸裴钰安快下值归来,云郦才回了外书房。

她坐在廊下,听见院口有动静,云郦扭过头,见果然是裴钰安回来,一边让小丫鬟去打水,一边跟着裴钰安进了正房。

她边给裴钰安绞帕子边笑着问:“世子,要换衣裳吗?”在官署一般都穿官服,衣裳显精气神,可就是没有便服舒服。

云郦脸上笑吟吟的,没瞧出气意来,裴钰安松了口气,伸手接过帕子:“换吧。”

然后便瞧见云郦的指甲,云郦的以前从不涂丹蔻,指甲粉粉嫩嫩的,如今指甲染着娇艳的红,连带那十根洁白若玉的手指都多了几分艳丽。

“怎么想起染指甲了?”裴钰安解开腰带。

云郦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取来:“是我今日和三姑娘一起染的。”

“世子觉得新鲜吗?”云郦低头看着新指甲,以前她喜欢它干净,可今日染了指甲,她觉得娇艳也不错。

人呐,即使念旧,新的不错,也会喜欢。

裴钰安将玉带搁在一旁;“不仅新鲜,还好看。”

说起新鲜裴钰安想到云郦常闷在府中,去赵家村是有事,也没能散散心,他道:“云郦,本来说上元节带你出去玩,结果你在刘家村,没赶得上灯会,过几日是龙诞日,我们一起出去逛逛。”

龙诞日顾名思义,便是当今陛下的生辰,这等大日子与民同乐,有闹集和灯会,京城又是天子脚下,比起别的地方更为热闹。

“那要带三姑娘吗?”云郦问。

裴钰安想了想:“就我们去,下次再带意朵。”

上次逛灯会已经有大半年,半年没逛,龙诞日依然张灯结彩,流光溢彩,美轮美奂的彩灯串在高高的木架上,令人目不暇接。

此外,人潮汹涌的长街上,还有吸引眼球的杂技百戏,各式各样的小吃糕点。

裴钰安和云郦在街头下了马车,扁余去停车,云郦则和裴钰安先进了长街,一入内,便是各种热闹繁杂的声音,云郦的目光在花灯上转过。

龙诞日的花灯不比七夕的少,不过需要猜谜的很少,大部分能用银子买到。

但逛过几场灯会后,再来灯会,虽那些花灯好看,但因和从前的好看差别不大,云郦没生出买的念头。

她和裴钰安说说笑笑,直到走中段,瞧见侧方铺子上最高处挂着一盏走马灯。

走马灯一般中置一轮,轮周围会置纸人纸马等像。再在轮下点烛,热气上腾,这样纸像会随而旋转。

云郦看中的那盏走马灯白纸红相,共有七面,它在最高处,上面的或坐或站或梳发练字的红衣女子随而轻转,且那画工了得,每一个神态和动作都栩栩如生。

最下首坠着和红衣女郎衣裳同色的流苏,夜风轻摇,流苏轻摆,多了几分缥缈。

拥挤的人群中,裴钰安随着云郦看去,轻声问:“喜欢那盏灯?”

云郦赶紧点头,道:“世子,我们把它买下来可好?”

她的眉眼间都是对那盏走马灯的喜欢,裴钰安自然没有异议,两人往左侧那铺子走去。

那花灯铺生意好,水泄不通的人围在前头,裴钰安好不容易带着云郦挤进去,正准备开口叫人,云郦突然扯了扯他袖子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那花灯不在了。”云郦仰着脖子说。

裴钰安立刻抬头,方才还挂在最高处的红衣女郎走马灯已不在最高处,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盏兔子灯。

裴钰安眼一眯,扭头往四周看去,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笑吟吟地拎着那盏走马灯,正往外头走。

“云郦,在那儿。”裴钰安指了指那小姑娘。

见别人拎着,云郦果然如此地叹了口气,“我们来晚了。”

裴钰安看了看云郦的神色,沉声问:“很喜欢那盏灯吗?”

云郦愣了愣,抬起头,明白裴钰安的意思后,便准备按照善解人意的体贴人设摆手。

裴钰安眯了眯眼:“说实话。”

云郦两根手指比出一点距离:“是很喜欢。”

裴钰安闻言,扭头看向小姑娘在的地方,见她们开始离开,牵住云郦的手就往外挤。

云郦被裴钰安拉着走,两人挤出人群,裴钰安前走几步,便看见拎着走马灯的小姑娘,沉声叫住她:“姑娘等等。”

那姑娘并不知道裴钰安再叫她,又走了几步,裴钰安牵着云郦疾步走到她们跟前,叫住她:“姑娘,等等。”

这次那姑娘停下脚步,茫然地看着裴钰安,她身边的丫鬟先皱眉问:“是你在叫我家姑娘?”

裴钰安点了点头。

或许是裴钰安和云郦模样生得好,那丫鬟便道:“你们叫我家姑娘有什么事?”

“在下想问问姑娘,能不能割爱?”裴钰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走马灯上。

那姑娘瞧见他的目光,立刻把走马灯往背后藏了藏,毫无犹豫地拒绝:“不能!”

裴钰安打量了她的穿着,再接再厉道:“我愿出五倍的银子。”

“不行。”那姑娘毫不迟疑,摇头拒绝。

“十倍。”裴钰安再度出声。

“不行,不管你出多少银子,我都不卖!”那姑娘说完这句话,瞪了裴钰安眼,护着走马灯走远。

裴钰安身为国公府的世子爷,从小到大,好东西都是别人给他送上来。如果他略喜欢的没送来,他也从不会开口,他不是对器物有太多欲望的人,这是头一次问别人要东西。

见那姑娘快步离开,他本应该到此为止,再追下去便有失风度,念及云郦,却再往前走几步,“姑娘……”

再听到裴钰安的声音,那姑娘握紧花灯,带着丫鬟,一溜烟跑远了,像是生怕裴钰安抢了她的灯。

裴钰安无奈地回过眸,便对上云郦笑吟吟的眼睛。

“云郦……”

不等他开口,云郦看着他的眉眼,真诚地道:“世子有这个心我就很开心了。”

云郦明白她为何会有一分动心,因为裴钰安想对一个人好时,是真的很好。

只是,他们彼此的身份注定,他拥有无数的筹码,哪怕他将来不在喜欢她,他依然是国公府世子,裴大人。

而她,可能一无所有。

思及此,云郦笑得越发甜美,看着裴钰安的眼神更加温柔,裴钰安望着她照映出无数灯火的眸子,唇角也有了点笑意,虽花灯没得到,可他们尽了力,如果今夜继续纠结那盏花灯,岂不是浪费时间。

“我们继续往前走,或许还有你更喜欢的花灯。”

两人继续往前走,最后云郦买了一盏玲珑可爱的兔儿灯,比不过那盏走马灯的惊喜,可也很是不错。

眼看亥时都过了,也在街上逛了两个时辰,裴钰安和云郦就准备打道回府,就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。

此时街上的人群已经褪去小半,依然灯火阑珊,却没有刚开始的热闹。云郦拎着灯,笑吟吟地往回走,这时,人群中有人喊道:“杀人了杀了人。”

人群突然乱了起来,云郦眼睛一眯,朝人群最热闹看去,便看见的一个妇人周围的人呈旋涡形

状散开,那个妇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,匕首刀刃紧紧插进男人胸口。

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妇人,妇人笑吟吟地拔出匕首,轻轻地道:“那个时候你喜欢我,愿意为了我不顾性命,吸出我的蛇毒,成婚的时候你也答应过我会爱我一辈子,没想到你这才过了几年,你又要纳妾,既然你变心了……”

妇人扯了扯唇角,眼里流出几滴泪来:“你就践行当初娶我时的诺言。”

云郦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,半晌都没有回过神,裴钰安叫了她好几声:“云郦,云郦。”

云郦呆呆地抬起头。

裴钰安眉心微拧,侧身挡住云郦看向那的眼神,低声道:“我们走吧。”

云郦嗯了一声,跟着裴钰安往回走,几步之后,她不由得回头看了眼那妇人,今日龙诞日人多,巡逻的官役也多,是以那妇人已经被官差束住,但她脸色平静,根本没有丝毫挣扎。

两人回到国公府,刚进门,小厮急急地道:“世子,夫人让你回来就去兰英院,兰姨娘正在难产。”

兰姨娘指的便是兰若姨娘,去年裴鹤去泰山作画时,带回来的姨娘,兰若姨娘回来后,裴鹤倒也宠了她几个月,但很快就撂在脑后,出门寻良景为画,至于兰若姨娘肚里孩子,反正在国公府里不缺伺候人。

云郦算了个时间,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生产,虽是庶子,可裴鹤不在,裴钰安这个嫡长子去看看也应该。

“云郦,你先回去。”裴钰安道。

云郦往兰姨娘的院子看了眼,轻轻地嗯了一声,独自回了房间。

回房后,云郦坐在美人榻前,静静地看着这盏裴钰安买的兔儿灯,又想起如烟如云,如烟如云两位姨娘最近还不满昌泰郡主相看的夫家,但示弱是早晚的事,不是嫡女没有感情,昌泰郡主不会故意折磨她们,但也不会很上心,找个配得上身份的便会嫁出去。

至于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,妯娌公婆好相处否,会查一查,大面上过得去就不会深究。

这就是没了宠爱的姨娘和庶女的结果。

云郦头趴在桌上,目光紧紧地盯着那盏兔儿灯,不知何时,脚步声响起,云郦抬起头,裴钰安揉着眉头进来:“云郦,你还没睡?”

“我怎么睡得着?我等世子呢。”云郦将兔儿灯挂好,起身问道:“世子,兰姨娘那儿怎么样?”

裴钰安叹了口气:“她生了个女婴。”

云郦脸色一喜。

裴钰安跟着道:“不过生下来,不过一刻钟,就没气了。”

云郦愣了愣。

裴钰安和兰若姨娘一共只见过不到十次面,除了略有些唏嘘,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,云郦躺在床上,却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
薛姨娘,兰若姨娘,还有后院里的好几位姨娘,都是裴鹤喜欢过的姨娘,当裴鹤喜欢她们时,她们可以高高在上,但不喜欢她们时,她们就成了后院的可怜虫。

当然裴钰安和裴鹤是不一样的人,他没有裴鹤那么花心,可今日被妻子捅死的男子,曾经愿意不顾生命救她,想必也是真的爱之入骨。

可最后还是变了心。

云郦隔着床幔看向挂在横梁上的兔子灯,眼神渐定,她的最终目的不一直是他的妻子吗?她本来还想他会不会情到浓时自然说这句话,可惜裴钰安再喜欢她也没说愿意娶的话,现在看来,必须得逼一逼他。

而且现在刘青燕似乎对裴钰安起了心思,那可是他喜欢的第一个女人,万一裴钰安……

思及此,云郦下了决定,她必须得赌这一场,这一场豪赌可能会失败,她做不了国公夫人,也彻底失了裴钰安的心,可那般丰厚的回报,她愿意孤注一掷。

若是成功,将来就算裴钰安没了爱意,她身为国公府夫人,依然高高在上,没有人敢欺负她。

思绪清醒,云郦便不在假装沉睡,尤其今夜是个试探的好机会,云郦刻意翻来覆去。

裴钰安很快便被云郦的动静闹得睁开眼,见他醒了,云郦不安地道:“世子,是不是我弄醒你了。”

裴钰安低声问:“怎么了,睡不着?”

“没有没有。”云郦摇头,说完她闭上眼睛,片刻后,又忐忑地睁开眼睛。

裴钰安自然发现了云郦有心事,他一直看着她,云郦睁开眼便对上他的目光。

她沉默了下,忽然说:“世子,刚刚奴婢在想一件事。”

裴钰安温声问:“什么事?”

云郦想了想,轻声说:“夫人如今身体大好,奴婢发现她没有以前那么强烈的想要看你的子嗣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?”裴钰安眉头一拧。

云郦望着他,眼神无助又茫然,她安静半晌,才道:“我只是忽然有些害怕。”

第64章 想得美

“郦郦,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
云郦小声说:“世子你现在对我这么好,可国公爷当初对薛姨娘,兰姨娘也很好,世子将来也会像……”

裴钰安眉头微拧,云郦竟然拿他和他父亲相比,难道她看不出他是个什么人吗?

可对上她忐忑不安的眼睛,裴钰安心中释然,虽他对自己有信心,但前车之鉴太多,她担心正常,何况今日亲眼目睹了那些事,裴钰安在云郦身边躺下,嗓音极尽温柔:“郦郦,我不会的。”

她如果需要这个承诺,他给她就是。

云郦对上裴钰安的坚定的黑眸,心底相信此刻裴钰安真心喜欢她,可她不敢只有他的心作为筹码。

不过今夜的铺垫足以,云郦眨了眨眼,轻轻地嗯了一声。

只接下来两日,云郦虽然对裴钰安说了她相信他,但偶尔流露出几分魂不守舍来,裴钰安皱了皱眉,但心知有些事只靠说是毫无用处。

这日裴钰安休沐,用过早膳,去荣正堂陪昌泰郡主一个时辰后回来,裴钰安要去练武场习武,他吩咐扁余办件事。

“我就不去了,春云姐姐过几天就要回家,我答应她这几日教她些灶上功夫。”春云四月就要嫁人,裴钰安也很少用到她,便让她早些回家。

裴钰安看她两眼,这两日云郦似乎已经不在多想,气色也好,他点了点头。

两人在路口分开,一个回了外书房,一个往练武场而去。

裴鹤不习武,练武场专门为裴钰安修建,他擅长用剑,自己练了一套剑法后,便准备叫常余切磋。

“临嘉。”一道清脆的声音在练武场门口响起。

裴钰安看过去:“青燕,你怎么来了?”

刘青燕一身窄袖劲装,手里拿着把剑:“我也想练练剑。”

她慢慢朝他走来:“国公府没人陪我切磋,往常都我一个人,今天你要不陪我比划比划?”

两人从小一起习武,幼年经常切磋,但自从两年前那件事后,再也没有切磋,如今她提出这个要求,裴钰安也略好奇她如今的武艺如何。

他做出个请的姿势。

刘青燕虽是女子,但武学一途上,天赋过人,她动作灵活,干脆利落。

但裴钰

安也不差,他招式看似温和,其实复杂诡异。

两刻钟后,哐一声,刘青燕手里长剑飞出,裴钰安的剑横在她脖颈处,“青燕,你输了。”

刘青燕侧眸看他,夸赞道:“你不错啊,政务那么忙,练武也没落下。”

裴钰安收好剑:“是我最后一招力气太大,否则你也不不一定输。”男女天生就有体格压制。

刘青燕笑了笑,走到那颗榕树下,捡回长剑:“时辰不早,得用午膳了。”

裴钰安看了看天色,明日当空,他收了剑:“是不早了。”

他话罢,就要向刘青燕告辞,练武场到外书房和留燕居是两个方向。

剑刃插回剑鞘,刘青燕笑着说:“临嘉,你那儿是不是有条虎头鞭?”

“有是有,怎么了?”

刘青燕笑吟吟地道:“最近我想练练鞭法,可我鞭子坏了,能借你的用用吗?”

趁手的武器不是随便能买的到,他的鞭子她以前练武用过,很合手,她要借正常。

“我好几年就不练鞭法了,何必说借,送你便是。”裴钰安道。

刘青燕眸子一亮,喜道:“那赶情好,走吧,我去取鞭子。”

裴钰安愣了下:“你和我一起去?”

刘青燕握紧手中长剑,抬头看着他:“当然。”她停了停,似笑非笑地说:“不会你的外书房我不能去吧?”

两人不是夫妻,还是朋友,没理由拒她千里之外。

“当然不是。”

两人一起往外书房走。

云郦坐在抱厦里,听见脚步声,正准备出去,便听到一道熟悉的脆耳女音,云郦脚步一顿,然后才笑吟吟地走出去。

果不其然,就看见刘青燕走在裴钰安身边,别说,这一幕还挺赏心悦目。

日光融融,院里发了嫩芽的石榴树轻轻晃动,姿容明艳的紫衣女郎侧头看着直鼻潭目的青年,两人并肩而走。

云郦没有出声,裴钰安进院子便四处看去,等云郦一从抱厦出来,就看见了她。

见裴钰安的目光扫来,云郦走上前,先叫了声:“世子。”

然后她欠了欠身:“少夫人。”

刘青燕扫她眼,淡淡地嗯了声,对裴钰安道:“我就在院里等你。”

裴钰安颔首,进门去给刘青燕拿鞭子,云郦则去茶

房里泡了茶,取了茶杯,给刘青燕上茶。

刘青燕坐在院里的石凳上,目光直凝在她身上。

刘青燕不开口,云郦则沉默不语。

两人僵持间,裴钰安拿着虎头鞭从卧室走出,他将鞭子递给刘青燕。

刘青燕收好鞭子,等了等,没等到他再开口,心里苦叹一声,她唇角却扬起抹笑意:“谢了,我走了。”

裴钰安颔首,目送她背影远去。

他回过眸,刚好对上云郦望着他的眼神,云郦见他看过来,赶紧挪开眼:“世子,我去摆膳。”

等裴钰安用膳时,云郦欲言又止地看着他。

午膳完毕,小丫鬟收拾好膳桌离去,裴钰安没等到云郦开口,他直接看向云郦:“云郦,你要说什么?”

云郦唇动了动唇,小声道:“世子,你和世子夫人……”

“嗯?”

云郦鼓足勇气:“你还要和她和离吗?”

“这个……再说。”如今刘夫人的身体好了些,可刘青燕没提和离,或许是因为刘家还未定,裴钰安自然也不会提。

何况晚些和离好,若真和离,他世子夫人位置空置,肯定会有很多人想他娶妻。云郦身份低微,娶她为妻会有很多麻烦,何况两个人在一起,名分不是那么重要。再者说,她如果以丫鬟妾侍的身份伴在他身边,她不需处理繁忙庶务,不需和外人交际,不需赴宴赏花等等。

她的生活里就只有他。

只虽不能娶云郦为妻,他也不想再娶别人,刘青燕留在那个位置上,也不会有人催他再娶。

晚些和离,等生了孩子,昌泰郡主想他娶妻,他以孩子为由,一拖再拖,也就成了。

不过若是青燕会想早些和离,他也会尊重她。

“怎么问起这件事了?”裴钰安看向她。

云郦笑了笑:“就是好奇,因为世子你以前一直说要和离的。”

裴钰安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,他再看看云郦,云郦浅浅一笑,又似乎没什么。

是因为他和刘青燕一起进来,她吃醋了吗?

裴钰安脑中闪过这个念头,心情忽地好转,他道:“云郦,就算我和青燕不和离,我对她也没有任何男女之情,只是拿她当朋友而已。”再没有和云郦在一起时,他们就已经只能是朋

友了。

云郦点点头:“我知道的。”

神色没有变好,难不成不是因为刘青燕今天来了。

也是,他和青燕坦坦荡荡,云郦不像会随便误会。

“今下午要练字吗?”裴钰安换了个话题。

云郦略做迟疑,摇摇头:“今日我有些累了,我想回房睡会儿。”

裴钰安有些遗憾,云郦午歇,裴钰安趁云郦午歇的时候去陪了陪裴意朵,等他回来,便见云郦又是笑吟吟的。

裴钰安揉了揉眉头,或许是他想多了,云郦没有心情不好。

直到晚上,两人就寝,裴钰安的手伸向她衣襟,云郦翻了个身,避开他的手:“世子,我今日很累了。”

裴钰安沉默片刻,给她捏好被子:“睡吧。”

第二日开始,云郦觉得时机差不多了,便有意识地打听如烟如云的婚事,得到昌泰郡主没管两位姨娘的婚事后,云郦暂且按兵不动。

直到三日后,她套话得知如烟如云两位姑娘的姨娘去找了大姑娘,这位大姑娘指的是裴鹤的嫡妹,她们求姑奶奶帮帮两位姑娘,昌泰郡主大发脾气。

庶女的婚事本来该她管,两位姨娘却麻烦她的小姑子,虽然小姑子和昌泰郡主关系不错,依然大伤昌泰郡主颜面。

昌泰郡主昨夜因两位姑娘的婚事很生气,今日脾气未消,云郦得知这个消息后,弯了弯唇。

当日给昌泰郡主请完安,云郦就欲言又止地望着她。

“有话就说。”昌泰郡主暴脾气,懒得弯弯饶饶。

云郦委婉道:“奴婢怕惹夫人生气。”

昌泰郡主拿着一把剪刀,正在修剪盆栽,她皱眉道:“说。”

云郦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:“夫人,如烟如云两位姑娘的婚事,你可有人选了?”

昌泰郡主扭头看向云郦,嗓音不快:“你怎么关心起她们来了?”

云郦道:“薛姨娘一直请奴婢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,奴婢想两位姨娘虽然行为有失身份,可到底是拳拳爱……”

哐一声,剪刀被昌泰郡主重重地砸在案桌上:“所以你也觉得是我不对不尽心!”

云郦双膝一软,跪在地上,却继续为如烟如云说话:“奴婢是想两位姑娘没做……”

昌泰郡主现在对他们几个人是厌之入骨,谁敢为她们说好话就会激发她的怒气,见云郦说了还说,昌泰郡主怒火中烧。

“你是世子的人,还是她们的丫鬟?”

“奴婢自然是世子的人。”

昌泰郡主冷笑一声:“我还以为你忘了你的身份!”

话罢,她转身进了内室,她没下令,云郦跪在坚硬的青玉地面上,不敢随意动一下。

直到一个时辰后,王妈妈出来:“云郦姑娘,夫人让你回去。”

云郦抬起头,冲王妈妈笑了笑,这才一瘸一拐地回了外书房。

今日裴钰安官署有事,回来时天已黑了半个时辰,他进外书房,没见云郦迎出来,他脚步一顿,往常只要不是半夜回来,云郦都会等着他的,可这几日,她从没在院子里等过他。

他问了句小丫鬟,今日云姑娘在哪儿?小丫鬟道:“云姑娘在房间里。”

裴钰安换了身便服,便去后罩房。

听见推门声,云郦连忙从美人榻前站了起来:“世子。”

裴钰安看她一眼,皱眉道:“怎么眼睛有点红?”

“可能是今天叶子吹进眼睛里去了。”云郦低下头。

裴钰安望着她半晌,云郦轻声道:“世子,奴婢今日有些困倦,我想先睡。”

裴钰安还有些事要处理,只好暂且离开她房间去书房,刚走到书房廊下,翠屏便凑过来道:“世子,今日昌泰郡主责罚了云姑娘。”

裴钰安眉心一拧:“怎么回事?”

翠屏说:“云姑娘为如烟如云两位姑娘说情,惹怒夫人。”

裴钰安有些狐疑:“她为如烟如云说情?”

“是。”

春云马上要嫁人,他不需要丫鬟伺候,有云郦足以,可总得有丫鬟照顾云郦,思来想去,裴钰安将翠屏调入府中,翠屏不会无中生有,裴钰安去书房取了伤药后,立马回了后罩房。

云郦已经躺下,甚至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,裴钰安在床头叫了她好几声,云郦都没应。

裴钰安在床头坐下,直接去扯云郦的被褥,云郦一下子握紧了它。

裴钰安叹了口气:“郦郦,让我看看你的膝盖。”

云郦震了下,在被子里道:“没事的。”

裴钰安盯着用被褥捂成一团的人,难得没有答应她,他力气大,直接掀开她的被子,云郦就要挣扎,但蚍蜉岂能撼树,裴钰安紧紧按住她两条腿。

似是发现无法挣脱,云郦这才放弃了反抗,露出两条腿,只拿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。

掀开裤腿,两只膝盖果然有青红,裴钰安拿水替她擦拭干净,拿过伤药,细细抹上。

等上完药,放好药膏,裴钰安重新回到床边,便见云郦重新将自己裹好成了一个茧,他低声问:“你怎么想起替如烟如云说话?”

云郦沉默片刻,在被窝里道:“她们姨娘求我帮她们说说话。”

裴钰安不相信只是这个理由,他问:“还有呢?”

半晌后,云郦轻轻地应:“没有了。”

裴钰安还想再问,云郦却死活不吭声,他捏了捏太阳穴,这时,云郦的声音再度传来:“世子,明日我想去白马寺一趟。”

明日怕是不行,他有一个重案要审,缺席不得。

“不用世子陪我去,我自己去就成。”云郦坚持道。

白马寺就在城北五里地,马车来回不到两个时辰,裴钰安思忖片刻:“那我让翠屏陪你去。”

“多谢世子。”云郦说完这句话,再无声音。

他无奈,只得随着她躺下,第二天一早,他起身上朝,云郦也没动作,裴钰安没叫她,等收拾好离开外书房,扁余迎上来,他道:“吩咐你办的事办好了吗?”

“已经办妥。”

裴钰安满意地看他一眼,当天他离开官署时辰早,没直接回国公府,而是先去了京城有名的首饰铺子,挑选半晌,他买下一根簪子,整根簪子都是血玉,通体莹润,簪头刻活灵活现的牡丹花,簪身粗看不显,细看上面雕刻各种花卉。

他坐回马车,打开扁余今早给他的匣子。

匣子里放着数张地契房契还有数百亩田契,此外,还有一张良民的身契,上面写着云郦二字,所有地契房契也写着云郦的名字。

裴钰安当然不是要放云郦离开,而是那天晚上云郦问他的话,问他会不会像裴鹤一样。

虽他说了不会,可云郦没有安全感,他既然要她永远留在他的身边,当然要对她好些,这些东西给了她,她也能有底气些。

如果这段日子她的心情不好,是因为这件事而起,也能让她放心。

到一个时辰前就得到云郦已经回府的消息,他催促扁余:“赶车快些。”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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