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节

当然这两年她们也来过两次信,一次就是关于宋柔安的事,当初那杀手是她派的,不过如今已得到了应有的报应。

现在裴钰安来西洲,赵渔觉得按照当初他和郦郦的情分,怕是会帮陈家,但如果知道云郦没死,怕是要多生事端。

赵渔觉得他们赵家挺对不起裴钰安的,但事到如今,除了一条路走到黑似乎也没别的办法。

想着,赵渔就见云郦心不在焉,她叫她几声。

云郦才回过神:“姐姐?”

“你收拾收拾,我明日就送你和大郎去外头避避,等看看他的计划,我们再做打算。”赵渔道。

云郦沉默半晌,点头的道:

“好,我听姐姐的安排。”

云郦回屋,床上的那只小崽崽恰好睁开眼,他虽只有一岁大,但五官已经初见雏形,瞳仁极黑,鼻梁秀挺,然后和他娘长得一点都不像,反而和另外个人如出一辙。

他看她几眼,小嘴一弯,冲她伸出手,云郦伸手抱起他,小团子直接往她胸口拱,云郦马上不将他放在床上,他愕然地盯着她。

云郦深吸口气:“大郎,你马上就满一岁,应该断奶了,娘让人给你蒸蛋羹来好不好?”

云郦扭头让丫鬟去蒸蛋羹。

不知他听懂她的话没,但他知道他没喝到心心念念的东西,小嘴一瘪,冲着云郦哭了起来,这小团子哭不是嚎啕大哭,而是黑葡萄般的眼睛盯着他娘的胸口,再瞧着他娘,委委屈屈咬着唇流泪,仿佛云郦做了十恶不赦之事。

云郦揉揉额头:“大郎,你再哭娘这次也不会心软的。”

他一听,顿时哭得更加委屈。

云郦深吸口气,强迫自己别去哄他,三个月前就想给他断奶,结果就因为这小子一手委屈玩的炉火纯青,每次都让他得偿所愿。

一刻钟后,婢女端上蛋羹,云郦舀了一勺子,吹得温度适宜,递到他嘴边,小子见她娘似乎铁了心不给他喝母乳,扭过身,猛地将头埋进枕头里,泪流不止。

云郦哄他好久,他都不啃吃蛋羹一口。

听小公子哭嗝都出来,且是那种难以控制的哭嗝,婢女心疼道:“姑娘,要不你就喂喂小公子。”

云郦看他那可怜模样,有片刻心软,很快她强迫自己硬下心肠:“让小厨房温着些小公子吃的食物,等他饿了就总会吃的。”

然后小团子三个时辰,啥都不吃,一说吃饭就盯着他娘的胸口,发现给他吃的不是他想要的东西,立马扭过头,饿死也不吃一口。

云郦无法,最后只得抱着他先喂了母乳,等喝够母乳,小团子抱着她的手,露出两颗小牙齿:“娘,好。”

差些日子就满一周岁的小崽子已能说些单个字,云郦点了点他的鼻子,无可奈何道:“娘不好,你断奶吧。”

“好,好。”

“不好,不好。”

“好,好。”

陈泽林走进屋,就听见这一大一小的对话,他好奇道:“小姨,你和弟弟说什么呢?”

见是大表哥,小崽子双眸一亮,冲小泽林伸出手,陈泽林刚满四岁,可抱不动小崽子,他就坐在榻边,小崽子爬过去,在陈泽林脖颈处蹭了蹭,把陈泽林逗得咯吱咯吱笑。

云郦摇摇头,把刚才她试图给他断奶的事给小泽林说了。

小泽林闻言,扭过头看着试图站起身的弟弟,板着脸道:“弟弟,你要听小姨的话。”

小崽子才没听他的,他对外面的世界似乎很感兴趣,开始往榻下爬,他不会走路,但爬的已经挺顺溜了,见他快到榻尾,小泽林把他捞回来:“弟弟,你还没答应我说的话呢?”

小崽子看他眼,继续爬。

云郦就这样看了他们半个时辰,眼见外面的太阳阴沉下来,才抱着小崽子带着小泽林去外面转了圈。

入夜,云郦躺在床上,小团子睡在她身边,云郦给他捏了捏被子,直到半夜,都毫无睡意。

她念了念那三个字,裴钰安。

不知为何,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
第79章 他来了

云郦叹口气,望着睡得香甜的小团子,这两年她其实很少想起裴钰安,因为养孩子太忙,有时还要帮姐姐处理西洲的事务,姐夫的身体还一日不如一日,可如果说裴钰安在她记忆的分量,却绝对不淡。

毕竟眼前这个小团子就是缩小版他爹,云郦其实也很忧愁,她十月怀胎,产下的崽崽竟然长得一点都不像她。

她不求很像,但鼻子眼睛眉毛嘴巴脸盘总要占一个吧,结果绝了,一个都不占。

云郦摇摇头,不想小崽,思考裴钰安来西洲的事,其实吧,这个结果她曾经也想到过,就是裴钰安会看在她的份上帮姐姐,当时她还想的挺好,不放弃裴钰安身上最后一丝价值。

可现在,她心里总瘆得慌。

云郦倒也清楚为什么,如果裴钰安因为她千里迢迢来西洲帮她姐姐,或许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她想的还要高一些。

云郦当初能放弃裴钰安回到姐姐身边,一是她舍不得赵渔,二是裴钰安喜欢她在乎她,可那份喜欢云郦不觉得很深,她们之间的每一步都是她在主动,和她发生关系,纳她为妾,答应娶她为妻,都是她有计划的一步一步引导逼迫刺激。

而不是他非她不可,感情会随时间渐渐变淡。

云郦闭上眼,两年过去,或许她在裴钰安心里已经不够重要,但他是个重情的人,当初两人有过那一段,他也说出过有机会会帮姐姐的话的,这次才会来西洲的。

翻来覆去,云郦天快亮才睡着。

然后云郦被胸口的小东西给扒拉醒,云郦睁开眼,小崽子埋着头,和她胸前衣襟奋斗,云郦看了看天色,天还没亮,她翻身,改成背对小团子。

半晌背后都没动静,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,开始爬,云郦这张圆床很大,是她生下小崽子后赵渔特意为她定做的大床,他从云郦的后背绕过脚跟爬到胸前。

然后埋下头,继续扒拉他的口粮。

云郦再次想翻身。

她睁开双眼,小崽子也正抬头看她,见他最爱的娘醒来,露出个烂漫的微笑:“娘,娘。”他乐呵呵地指他的口粮。

云郦见他傻乎乎的样,无奈叹气,终究如他的意。

她忍不

住提醒他:“大郎,你该断奶了。”

大郎忙着吃奶,没丝毫反应。

云郦琢磨要不她先回奶,等他吸不出来时,总能乖乖吃羹汤。

早膳赵渔来找她时,云郦就把她的想法提出,赵渔看着乖巧地贴在自己脖颈处的小团子,思索了下道:“你儿子可是个固执的,我觉得你先不急这样做。”这小子不给他吃母乳能几个时辰啥都不吃,赵渔觉得万一他没奶喝,也不吃东西就糟了。

“反正大郎虽要吃母乳,但也不是只吃母乳,别的东西也在吃,你慢慢加大食物分量,不必刻意断奶,再过半年,就算你喂他奶他说不准还嫌弃呢。”赵渔觉得不需要急,大郎以前也有奶娘的,只他更喜欢他娘的奶,前些日子开始吃辅食后,就不要奶娘的奶,只要他娘的。

“再者说,肉蛋的味道可比奶好。”赵渔道。

“但愿如此。”云郦无可奈何道。

姐妹俩收拾东西,赵渔送云郦去西洲城外六十里的村子,小村附近有河流经过,倒也树木浓郁,清爽解热。

安顿好云郦后,赵渔立刻回了西洲。

陈子晔这几日身体不好,只能卧病在床修养,秀秀又去了庄上,所有的事都压在她一个人肩头,赵渔是越发忙碌,而且最重要的是,大安的使臣即将到达。

使臣是四日后到达西洲的,作为陈家夫人,陈子晔病重在床,赵渔亲自去城门口迎接,她去的时候薛家已经抵达,见她下马车,薛琅的目光无所顾忌地从她身上转过。

赵渔冷冷地扫他一眼。

薛琅笑了笑,冲赵渔走来:“阿苓,你认输吧。”

“最后四个字我送给你。”赵渔同样笑了下。

“阿苓,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。”薛琅理了理衣袖,眼神忽地冷下来,然后他又忍不住轻轻地弯弯唇,“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……不知好歹的个性。”

赵渔深吸口气,还想再说话,驻守西洲的大安将领宋平卫带着一队人马走来,赵渔停住话头,不卑不亢地叫了声宋大人。

宋平卫颔首,而后挡在赵渔和薛琅中间,赵渔吐出口浊气,倒是非常满意这位宋大人的站位。

薛琅和宋卫平简略招呼后,瞥了眼远处顿时轻松的人,他也不气恼,他家跑掉的小野猫,他总会踏平她新主人的家门,把她抢回来,然后一根一根磨掉她尖锐的爪子。

思及此,薛琅琢磨起正事,这位宋大人一心不干涉内政,只管他的两万兵马,就算使臣到达,问他意见,怕是他也不会偏向薛家。虽在西洲,薛家势力略强于陈家,但平心而论,西洲百姓中陈家的声望倒是要比他好些,虽然得知大安朝廷要派人来后,他有心改变薛家在西洲的名声,但还是不能胜过陈家。

不过倒也没关系,吴宽是他的人,立场早就表明,至于那位裴大人,吴宽那老头说和他的关系不差,没有明显偏好,既如此,笼络过来也不难。

约莫过半个时辰,半开的城门忽然大开,赵渔看到一对绣安的旗帜由远及近,最前方是数十匹高大烈马,马上护卫着便装,气势冷冽,赵渔想到陈家训练出来的三万人马,下意识比较,及至城门,护卫们拉缰停下,队伍中间的两辆低奢马车驶向前。

赵渔走向前,两辆马车停下,分别下人,前方那辆马车下来的人约莫四十左右,身材清瘦,眼神精明。赵渔往后看,自紫檀乌木马车下来的男子一袭暗青色团云纹纱袍,白玉簪束发,俊眉修目,玉质天成。

赵渔松口气,看裴钰安模样不见颓气,只眉眼略冷淡成熟了些,想是这两年应该过的还成。

她看向裴钰安时,裴钰安也看向赵渔,看见赵渔的眉眼间,他怔愣了下,不过他失神的速度很快,快到都没有人看出。

他跟着吴宽向前,先和薛琅问好,而后走到赵渔面前。

“陈夫人。”裴钰安在她那双形状熟悉的杏眸上多停留半瞬。

“裴大人。”赵渔颔首。

此时正是夏日正午,烈日浇头,赵渔今日来的原因是最起码得摆出重视大安朝廷的态度。今日不是谈话的地方的时辰,打过招呼,留下印象,便准备告辞,反正宋平卫虽不通庶务,但知道大安使臣的目的后,在明日为两位大人准备了接风宴,接风宴她会参加,应有说话机会。

她向两位大人告辞,裴钰安多看她一眼,才收回视线。

赵渔回府之后,把今日种种告知陈子晔。

陈子晔靠在床头道:“以你之见,那位

裴大人如今……”

西洲大部分人都以为杭素是她回家路上捡到的可怜人,因两人性情投缘,她收为义妹。陈子晔作为赵渔的夫君,云郦亲姐夫,云郦来源他知道得一清二楚。

“今儿众目睽睽,就说了两句话,他的想法我也不清楚,明儿接风宴我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和他私下说话。”

陈子晔咳嗽几声,应好,然后握住赵渔的手:“我身体不好,你辛苦了。”

赵渔本来想安慰他几句。

陈子晔这时看着赵渔,眼眶再度不由自主地泛红,而后连忙转过头。

赵渔笑一声:“没事儿,你身体不好躺着就成,我可以在上面的。”

陈子晔蒙了下,那滴眼泪半晌没落下来。

天气闷热,接风宴安排在黄昏,陈子晔无法前往,赵渔带着陈子晔一同前去,一是陈子晔想要去,二是四岁的小崽子也可以出去见识世面,他的父母不能为他保驾护航一生,就要在壮年时将自己乘风破浪的本事教给他,让他自己去闯一片天地。

因心里存着提前去见裴钰安的心思,赵渔去卫府的时间略早,刚进卫府,还没等她提出想拜见拜见裴钰安,就有侍卫迎出来,那侍卫还是她熟悉的面孔,叫常余。

常余道:“主子请陈夫人前去一叙。”

赵渔闻言便准备把陈泽林交给她的护卫,自己前往,这时常余看了眼陈泽林,尤其是他的眉眼,忽然道:“陈夫人带着令子一道去吧。”

赵渔愣了下,她看了看常余的脸色,倒也不好多说,只好带着陈子晔跟他走,一炷香后,一行人抵达一座敞阔小院,他引他们进正厅,裴钰安听到脚步声,起身道:“陈夫人。”话罢,他看着和赵渔一起走进来的小团子,打量他几眼,他目光落在他和赵渔如出一辙的眉眼上:“这就是泽林?”

她当初给云郦说过她儿子的名字,裴钰安会知道不奇怪,赵渔准备让小团子见礼。

小团子非常自熟地走上前:“叔叔,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,你以前见过我吗?”

裴钰安看着他熟悉的眉眼,轻笑一声:“我没有见过你,是你小姨告诉过我你的名字。”云郦是赵渔最小的妹妹,称呼应该是小姨。

“小姨?”陈泽林扭过头,话快得赵渔来不及阻止:“是我们家里的小姨吗?”

作者有话要说:小剧场

半年后,小崽崽不喝奶了。

但郦郦依旧没回奶~

谁要喝,你们都知道哒→_→

第80章 他来了

裴钰安眉心微跳,猛地抬眸看向赵渔。

赵渔维持平静,对陈泽林说:“不是家里的小姨。”

她无奈一笑,抬眸看向裴钰安:“他说的是小姨是我的义妹。”

“义妹?”

赵渔解释说:“是我遇见的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,因和我投缘,她无处可去,我便认为义妹,留在了西洲。”

解释得合情合理,裴钰安再问她:“她叫什么名字”

他问这话时,目光定定地看向赵渔,赵渔背后的手微颤,面上不露分毫,虽说她把秀秀保护的很好,秀秀这两年外出不多,即使外出也轻纱蒙面,她的身份应是很牢靠的,但人一做坏事就容易心虚。

“杭素。”赵渔回。

半晌,裴钰安收回落在赵渔身上的眸光。他将腰间的白玉麒麟佩解下,递给陈泽林:“这是叔叔给你的见面礼。”本来是该称呼姨夫的,西洲政局未稳,政局未稳前,裴钰安不欲暴露他和赵渔的渊源,便还是让他叫叔叔。

至于宣见赵渔倒很正常,他来西洲本就是因城主之位,自然要和陈薛两家的领头人多接触,说起来,西洲某些方面倒是要比大安好很多,大安即使夫君病重,也难有妻子掌控大权的,但在西洲却见怪不怪。

陈泽林握着玉佩,朝赵渔看去,赵渔颔首,陈泽林这才握紧玉佩,奶声道:“谢谢叔叔。”

他眼睫微微翕动,双眸明亮水润,裴钰安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,然后让常余带他去院中,他有事要和赵渔商谈。

终于到了说正事的时候,赵渔松口气,在裴钰安的下首坐下,裴钰安坐在圈椅上,淡淡开口:“西洲城主的事我会帮你。”

听到这句话,赵渔绷紧的心弦微松,同时,另半块心被高高吊起,裴钰安为什么会帮她,原因不言而喻。

她道谢,然后看着裴钰安平静面孔,终是不由问:“秀秀的事已经过去快两年了,你可想过……”

话音未完,就被裴钰安皱眉打断:“她的事从没过去过。”

赵渔一滞。

裴钰安目光沉沉凝向远方:“郦郦肯定没有死。”是斩钉截铁,毫不迟疑的语气。

赵渔呼吸微快,她道:“为何?”

见赵渔

如此迅速就相信云郦已死,裴钰安心底有些不悦,赵渔掉落悬崖六年云郦都存有她生还的可能,她当初不过一月,就彻底放弃云郦。

裴钰安压下心头复杂情绪,淡淡道:“直觉。”

本以为裴钰安能说出如何铁证,原是直觉,赵渔松口气。但转念一想,裴钰安如是说,意味他还没忘了秀秀,赵渔又有些坐立难安。

她试探开口道:“裴世子,若是秀秀还在,肯定来找……”

“陈夫人。”裴钰安凛声打断她话。

赵渔一僵。

裴钰安盯着她,眼神笃定:“她一定还活着。”

他眼神太过坚定,仿佛亲眼看到过活着的秀秀,这让赵渔恐惧,是不是他已经知道秀秀就在她身边。

如今种种,只为试探。

裴钰安看着赵渔忽然低下的脑袋,搁在膝上的指腹轻敲,他垂下幽深眸光,而后转移话题,问起西洲相关的事宜,赵渔微微紧绷的肩偷松缓下来。

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。

一刻钟后,赵渔向他告辞,赵渔告辞后不久,就有人来禀,薛琅求见,裴钰安倒也见了面,不算相谈甚欢,但也其乐融融。

等薛琅走后不久,就到接风宴的时间,裴钰安略做收拾,便去了花园。

身为主客,裴钰安和吴宽坐最上首,薛琅和赵渔距他位置最近。

裴钰安不动声色观察,便发现一些从不知道的事,比如薛琅看赵渔的眼神充满掠夺,比如赵渔有些……心虚他的视线。

心虚?

西洲要比京城晚黑半个时辰,结束晚宴,天刚擦黑不久,裴钰安今日喝了些酒,他揉揉额头,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。

翻来覆去了无睡意,裴钰安回想今日种种,然后猛地翻身起来,赤脚下床:“扁余。”

片刻后,扁余推门而入:“主子。”

西洲白日日头大,光线灼热,夜间气温骤降,呼呼烈风刮得窗外树梢狂响。

裴钰安负手,望着陈家方向,突然道:“去给我查查赵渔,从京城开始查。”

“尤其是……那位杭素。”

裴钰安说云郦没死是他真认为云郦没死,在赵渔离开后,冷静下来的直觉,没有任何证据,但就是坚信不疑。尽管两年来,他翻遍大黄山,不见云郦踪迹,也没有

人提供任何佐证,他依旧毫不动摇,反而越发坚定。

当然与此同时,的确有问题困扰他,比如云郦为何会了无音信,他寻到云郦坠崖那两日所有靠近过大黄山村民游客,都没得到任何消息。

思及此,他脑子里再度浮现赵渔今日有些紧绷的身体,那紧绷很微弱,换个人定看不出来,可他曾在刑部任职数年,尤善审讯,赵渔那点微妙情绪没避开他的眼。

于是,他的大脑忽然涌出个难以置信的揣测,他去寻云郦的种种,都是建立在赵渔的证词之后,如果赵渔骗了他呢?

裴钰安心跳越来越快,呼吸也愈发急促,他这小两年怎么能忽视这一点!

“去查她。”他竭力冷静道。

“是。”

五日后,扁余将查出的消息告知裴钰安。

“杭素姑娘是陈夫人二十一个月前,京城回西洲途中捡到的一个女子。”

此时正是黄昏,裴钰安坐在院中亭里,手指轻轻抚摸过佩剑上的剑穗。

“二十一个月前?”那正好是她和他分别后,回西洲途中。

“那位杭素姑娘被夫家折磨,刚到西洲时身体很是虚弱,卧病在床修养了几个月。”

裴钰安停下所有动作。

扁余继续道:“除此之外,一年前,杭素生下了一个男孩。”

所以当时杭素有孕在身,裴钰安眉头微皱:“赵渔这两年身边可还有可疑女子?”

“她就和这位杭素关系甚好,别的不曾发现。”

“杭素人呢?”

“杭素身体不好,十日前,赵渔送她外出养病。”

“何处养病。”

“属下不知。”这就是扁余这么晚才回禀消息的源由,十日前,赵渔送杭素离开,但他却没打听出来杭素的位置,似乎有人刻意隐瞒了这件事。

裴钰安渐渐平缓的心跳陡然迅猛,种种迹象,似都表明杭素不可能是云郦,最起码,他和郦郦欢好中,他都服用了避子汤,可扁余的最后几句话,让裴钰安再度充满怀疑。

十日前,他将要抵达西洲的日子,这么接近的时间点,再加上刻意隐瞒的踪迹,不得不让人有些奇怪。

“明日去陈家一趟。”裴钰安吩咐道。

扁余看了裴钰安眼,忠声应诺,老实说,他觉得那位杭素是

云姑娘的可能微乎其微,可他不敢说,这两年昌泰郡主数次威逼世子娶亲,世子打死不从。

昌泰郡主退而求此次,让他纳妾生子,那阵仗可比当初前世子夫人在时要厉害得多,可这一次,世子坚决不曾妥协。

他道:“云郦还活着。”

扁余知晓,云郦姑娘生还的可能性极小,可这两年来世子爷能如往常生活的重要的原因,就是心底有信念。

他至死也忘不了,昌泰郡主怕他执迷不语,定要告知他云姑娘已死的那日,世子爷眼底的疯狂和毁灭。

扁余心底叹口气,不过这也才两年不到,世子忘不了也正常,想必再过几年也就淡了。

吩咐完扁余,裴钰安进屋,打开他从京城带来的乌木长箱,从中取出一副卷轴,他慢慢摊开卷轴,卷轴上的人杏眸琼鼻,浅笑嫣然,裴钰安凝着那副画良久良久,直到圆月即将落下,他才平静躺下。

不知何时,眼前忽然出现个人影,她抱着一个小孩,瞧他走近,忽地扭过头,闷闷不乐地道:“世子,大郎都不乖。”

他走过去,盯着伸手去揪他娘头顶绒花的小崽子,轻笑一声:“不是你一直宠着他吗?”

她愕然地瞪大眼,猛地将小崽子塞给他:“你们父子俩都欺负我。”

他低头看眼小崽子,小崽子也瞪大眼看看他,接着,父子两朝云郦的方向看去,他赶紧道:“郦郦!”

裴钰安睁开眼,窗外日头大亮,他想起昨夜梦境,眉头一沉。

略作收拾,用过早膳,立马去了陈家。

赵渔正准备出门,就听见下人禀裴钰安来了,这几日两人也见过几面,多是谈西洲诸事,她立马让人把他请进来。

“裴大人有何要事?”赵渔去门口把他迎进。

裴钰安倒也的确有正事,他进了书房,和赵渔谈论了一个上午,才结束话题。

此时差不多就到午膳时辰,赵渔自然提出:“裴大人可要留下用膳?”

裴钰安没推辞,赵渔让人去备午膳,这时裴钰安状似不经意提起:“泽林呢?让他一起来用膳吧。”

他说得随意,赵渔看了看他,神色的确不在意,若是裴钰安专为他而来,她会推辞,如今兴之所至,她没拒绝。

“我这就去

叫他。”

裴钰安颔首。

一刻钟后,陈泽林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,裴钰安站在院里,温柔看他。

陈泽林自然记得几日前才见过的裴钰安,连忙叫叔叔。

裴钰安笑笑,引他去石桌前:“叔叔今日给你带了礼物来。”

“礼物?是什么?”

裴钰安示意扁余将东西拿来,扁余立马递上一个长条盒,裴钰安在石桌上打开,出来一副卷轴。

而后,裴钰安当着陈泽林的面猛地摊开那副画,画上的人杏眸如水,神色温柔。

“泽林,你认识她吗?”裴钰安笑着问。

陈泽林看着那画,重重点头:“我认识,是小姨!”

第81章 他来了

裴钰安心跳猛地加快,他面色不改,问陈泽林:“你家里小姨是她吗?”

陈泽林却摇摇脑袋:“不是,家里的小姨是素素小姨,画上的是秀秀小姨。”

秀秀小姨和素素小姨是?

裴钰安目光凝向赵渔。

赵渔深吸口气,她解释道:“我给泽林看过秀秀的画像,所有他也认得你画像的人。”

“至于秀秀,她不是素素。”

裴钰安审视地盯着赵渔,赵渔任凭他打量,半晌后,裴钰安恢复温和,他收好画轴,递给扁余。

赵渔看裴钰安冷静的姿态,这颗心悬在空中,却落不下来。那日去见裴钰安前她做了准备,泽林年龄小,做事无顾忌,虽秀秀身份他不清楚,家里的大郎和裴钰安如此相似,她以防万一,便叮嘱他不准提起大郎,否则免不得引起裴钰安的怀疑。

后来虽有插曲,但细想见面一事,似没露馅的地方,但想起云郦叮嘱过她裴钰安很细心,再想起他至今对云郦的执迷,赵渔思来想去,还是决定要骗就骗的彻底,除了奴仆,仔细叮嘱一番。还把陈泽林叫来,拿出秀秀画像,耳提面命,给他洗脑,若是有人形容家里的小姨,万不可告知真实长相,要说家里的素素小姨不长这样,不在的秀秀阿姨才长这样。

幸好陈泽林年龄不大,但记忆力好,加上洗脑多后,今日在裴钰安面前的表演可谓是天衣无缝。

但同时,赵渔不敢彻底安心,裴钰安试探陈泽林意味什么?意味他开始怀疑她了,怀疑是她把秀秀给带走了。

想着,耳边响起裴钰安的声音:“陈夫人,你知道我极厌恶什么吗?”

赵渔不是寻常闺阁女郎,心中思绪千万,面上不显分毫,她好奇问:“是何?”

裴钰安扯了扯唇,冷冷地吐出几个字:“被欺骗。”

赵渔肩头微颤,下一瞬,她赞同道:“我也极厌恶被欺骗。”

视线再度凝在她脸上,她和云郦有几分相似的脸上,裴钰安缓缓出声道:“当然,若是幡然醒悟,我不介意给他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。”

这话不全是真话,哪怕她是云郦的姐姐,但如果她是让他和云郦分隔两年的罪魁祸首,他也

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。

所有想要拆散他和云郦的人,他都不会放过。

思及此,裴钰安的腿筋不由自主开始颤抖,面上依旧和煦。

赵渔笑了笑:“裴大人真是宽宏大量。” 她并没有说出云郦下落的意思,毕竟裴钰安这般说,可不一定这般做。

两人四目相对,裴钰安温言道:“用膳吧。”

几人在膳桌前坐下,一顿午膳勉强算的是其乐融融,用过午膳,赵渔送他离开,才发现自己起了一背冷汗。

裴钰安出陈府后,盯着门匾上硕大几个字,冷声道:“继续给我查,那个叫杭素的人,还有派人跟好赵渔。”

今日赵渔和陈泽林都无破绽,可有些人,生来就极会骗人。

“是。”扁余应诺。

四日后,扁余匆匆走进裴钰安内室,裴钰安正拿一份西洲地图,扁余在桌前道:“世子,昨日半夜,陈夫人命她属下偷偷地往西洲城北五十里地的一个小村落送了封信,探子来报,大半个月前,空闲庄子搬去一群人,再问附近的村民,得知他们行踪异常隐蔽,平日里甚少外出,只知道庄子里似乎有小孩。”

裴钰安双手一抖,抬起头,皱眉思忖良久,轻声问:“可是杭素?”

扁余仔细斟酌了下:“很有可能。”

裴钰安合上地图,看着窗外灿烂的日光:“走,我们现在出发。”

裴钰安带着一队人马抵达扁余口中的村落正是黄昏,满天云霞从一望无际的天穹退去,他们抵达探子所说之地,这是西洲很常见的一个村落,村落附近有河,绿茵环绕,村子里的房屋以土石为住,在村落西边,垂柳茂盛处,则有一间精致敞阔的院子。

常余前去敲门,片刻后,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仆妇打开门,看见常余,她皱眉道:“有什么事?”

常余道:“我们找杭素姑娘。”

妇人立马道:“我们这儿没有杭素姑娘。”说罢,就要关门,

常余手一伸,立马压住门,不让合上,妇人一急:“你要做什么?”她扭过头,叫院里的护卫。

常余自不会离开,见护卫出来,他背后的护卫也立马迎上,常余一行人就是精锐,可这荒野之中,小院的十来个护卫也不是常人,裴钰安盯着他

们的招式,更加肯定,这个院里住的人不一般。

他握紧双手,盯着两方人马,最终对面那十余护卫不敌,被常余等人撂倒在地,裴钰安阔步而入,小院婢女连连后退,裴钰安冷声问:“你们家主子呢?”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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