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节

话音刚落,侧方某紧闭的厢房立马传出一道压低的声音:“素素姑娘,你不能出去。”

裴钰安眉心一拧,几步向前,猛地一下撞开门。婢女紧紧拉住的青衣女子闻言抬起眸,她身形削瘦,容貌清秀,脸色苍白,很是温婉,见他入内,她定了定神,从婢女手中挣脱出来,冷声道:“你是谁?”

“你是杭素?薛苓是你义姐?”看清她模样,裴钰安眼中闪过复杂,他盯着她问。

她急切地问:“你要做什么?”说着,她剧烈咳嗽几声,显然身体不好。

裴钰安蹙了蹙眉,这时一阵啼哭声在床榻响起,杭素握紧拳头,往屋里看了眼,又强迫自己回过头,迎视裴钰安。

“哭的是你儿子?”裴钰安淡淡问。

杭素顿时紧绷,充满防备地看向裴钰安,然后似忍不住,捂住唇咳嗽几声。

裴钰安往床边走去,那女郎见状,猛地要往床边扑去。翠屏反应迅速地制住她,杭素睁着一双眼死死地瞪着她,裴钰安步至床边,榻上啼哭的小孩约莫一岁左右,大眼大鼻大嘴,没一个熟悉的地方。

杭素吼道:“我和陈夫人的感情并不深,你若是想用我或者我儿子威胁她,怕是打错了主意。”西洲局势多变,她以为他是要对她义姐不利的人。

裴钰安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,侍卫会意,立刻搜查,衣柜竖柜等可藏人的地方搜寻两遍后,并无发现,裴钰安目光越来越沉。

扁余见自家主子如此,虽也希望这位杭素姑娘就是云郦姑娘,可显而易见,只不过是一场妄想。

他低低地叫道:“主子,没有藏人。”

裴钰安握紧拳头,目光再次凝在杭素身上,半晌后,转头离去。

天色差不多黑了,西洲冷冽的晚风吹在人身上,裴钰安一动不动,立在湖边。扁余善后完走来,便见裴钰安的背影,他轻声问:“主子,可要回城?”

裴钰安深吸了口气:“回去。”

离开村落五里,裴

钰安并未再走,而是命令护卫们回京,至于他,则和身手最好的常余返回小村,夜色彻底黑沉,裴钰安藏在屋顶,瞧着婢女叫今日见过的那个女郎素素姑娘。

裴钰安闭了闭眼,他在此处监督两日,那日说叫杭素的一直都是杭素,她似乎没有冒充别人。

第三日,裴钰安满脸落寞地返回西洲。

刚到西洲城,略作洗漱,就听扁余来禀,说是赵渔昨日求见,世子不在,她就递了拜帖。

裴钰安听罢,吩咐扁余去请她来。

一个时辰后,赵渔来到卫府,她看裴钰安,见裴钰安眉眼有股颓气,她先关怀了他的身体,而后话音一转,谈起正题:“听说裴世子前几日去了昌安村,带人闯进了我义妹修养之地。”

裴钰安端起茶盏的手微僵,他看眼赵渔,轻声说是。

赵渔看他良久,倒没生气,反而叹口气,无奈道:“裴世子,我没骗你,我不知秀秀的下落。”

裴钰安盯着茶水里自己疲惫的面容,俄顷,他看向赵渔,似乎全身精力尽消,他沉默半晌,低声道:“陈夫人先回去吧,我有些累了。”

赵渔起身道:“好。”

裴钰安盯着赵渔离开的背影,忍不住揉了揉额头,难不成真的是他想错了,赵渔没欺骗他,想着,裴钰安的表情越发烦躁。

赵渔走到门口,回眸看了眼裴钰安表情,心里为他叹气,但与此同时,彻底松了口气。

她走出正堂,盯着湛蓝的天穹,暗道不枉费她将计就计。

是的,将计就计。

十日前,发现有暗探跟踪她时,虽不知道暗探背后的主人,但她怀疑是裴钰安,裴钰安为何会跟踪她,想必还是因为秀秀,而且他还派人打听杭素,应是没死心。

于是赵渔就偷偷派人在昌平村伪造一个杭素,让裴钰安去查。

果不其然,裴钰安中了计。

不仅连日赶去昌安村,还盘旋两日才归。

从今以后,裴钰安应该不会再怀疑她了。

思及此,赵渔脚下步伐忍不住轻松许多。

她去西洲官署处理完正事,之后想到怕裴钰安发现,小一月她未和秀秀通信,虽她派了护卫保护她,但还是有些挂心,裴钰安如今怀疑尽消,写信送出应该不会再生事。

是以,赵渔写好信,但以防万一,她仍旧半夜偷偷让人送去。

第二日午后,裴钰安正在练武,扁余疾步来禀:“昨日半夜,陈夫人让人往西洲城外六十里地的庄子上送了份信。”

裴钰安停下剑。

扁余继续道:“探子打听,那庄子上的人是二十多天前搬去的。”

长剑插入剑鞘,裴钰安盯着有些磨损的铁青色剑穗,轻轻勾唇:“这应该才是真正的“杭素”,对吗?”

赵渔将计就计,焉知他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。

第82章 翻车进行时一

阿黎村。

云郦睁开眼,白嫩小丸子坐在床边,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盯她,见她醒来,奶声奶气道:“娘。”

云郦笑着摸摸他额头,起身坐起,问小丫鬟:“小公子今儿可有不对?”

丫鬟阿如道:“小公子今儿好得很,大夫刚刚还来看过,说无大碍。”

云郦松口气,上前日起,大郎上吐下泻,发热咳嗽,她照顾他,三日都没敢合眼,昨儿晚上大郎恢复正常,她没敢睡,直到天将明,大郎再次醒来,精神奕奕,似无大碍,她头疼脑胀,又必须得休息,来床上躺了躺。

“我睡了多久?”云郦揉揉额头道。

“快四个时辰。”阿如说。

虽睡得时辰久,精神头恢复不少,云郦陪大郎在床上玩,她手拿一柄缂丝海棠团扇,轻轻给大郎扇风,大郎觉得有意思,伸手来够团扇。

云郦起了坏心,每次大郎的小短手即将勾到团扇时,云郦拿远团扇,几次三番都是如此。

大郎是个锲而不舍的孩子,不管云郦如何使坏,他拼尽吃奶的力气去够扇子。

但云郦欺负他的次数太多后,他冲云郦一瞪眼,奶羞成怒扭过脸。

“好了好了,娘把扇子给你。”云郦连忙把扇子递到他手边。

大郎小屁股往旁边挪了挪,并不接它。

云郦见好笑道:“你不要吗?那娘把扇子拿走了。”她伸手佯装去拿扇子。

大郎连忙用白短短的小爪子捂住扇子。

云郦轻笑一声,准备起床,大郎刚护住扇子,见娘要走,顿时抛弃团扇,扑到云郦胸口,云郦好笑地抱了抱他:“娘饿了,娘先用膳,之后再陪你玩好不好?”

大郎睁着漆黑的眼仁,好似听懂他娘的话,开始往她娘胸口扒拉:“饿,饿。”

云郦摇头,只好等自家小崽子用完加餐,才下床用午膳。

用过午膳,孟拉低声道:“姑娘,今儿你刚睡着,夫人派人给你送了封信。”

孟拉把信递给云郦。

云郦小一月没和赵渔联系过,因她不想引人怀疑,但姐姐会让人送信,云郦瞬间想到裴钰安,她打开信封的手微抖,及至目光落在其内容上,云郦心跳猛地加快。

两年过

去,她觉得大概率裴钰安应该忘了自己,既然如此,就让他们彻底桥归桥路归路,她来此处,是不想节外生枝,断的彻底。

云郦看着赵渔写的内容,情绪复杂,她虽想过裴钰安还没彻底忘记她,可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执迷。

除了打听杭素这人,试探泽林无功而返后,依旧不死心地跟踪赵渔,最后赶去昌安村寻她。

赵渔问候她许多近况,云郦目光都略过,只落在赵渔最后一行话上。

“他极爱你,故不放弃一丝可能,秀秀,你在想想,是否仍不见他。”

云郦盯着那行字,心有些乱,她把信随手放在桌上。

孟拉低声问:“姑娘,你不给夫人回信吗?夫人派来的护卫还等着。”

云郦思忖良久,给赵渔写回信,先是说近来一切都好,最后内容落在裴钰安身上,她迟疑良久。

云郦对裴钰安是有些愧疚,裴钰安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。可她为自己过得好,先是欺骗他的感情,等到姐姐出现,抛弃他而就姐姐,甚至还想打掉他的孩子。

可愧疚是一回事,如果她去见裴钰安,那她玩弄他感情欺骗他的事如何圆?

云郦拎着笔,沉默半晌,低头写道:“就让他以为我死了,既然我对他无情,干脆彻底无情。”

写好信,她递给孟拉,让孟拉拿给护卫,孟拉走几步后,云郦忽地叫住她,目光落在她手中信上:“等等,把信给我。”

孟拉把信递给云郦,云郦握紧那信,略作犹豫后道:“我再想想。”

“是。”

云郦握着回信半晌,不由得心烦意乱,裴钰安是她骗来的男人,可他的确是对她最好的男人,也是最在乎她的男人。

云郦抬头,就见榻上的大郎一个劲儿想往榻下爬,云郦放下回信,起身走去抱起他,大郎看看云郦,手往外头指。

“大郎是想出去吗?”云郦柔声问。

大郎继续指外面,手扯云郦衣领。

“外面太阳大,等会儿太阳落山,娘带你出去玩好不好?”一岁多的孩子,正是对外面充满好奇的时候,云郦不想把大郎常关屋里,且她心情烦闷,或许出去走走就思绪清晰。

于是,太阳落山,闷热消退,云郦蒙上面纱,带大郎离开院子,

这小一月,近处风景云郦都带大郎看过,大郎一个劲往远处指,想去更远地方瞅瞅。

更远地方就是距家两三里外,云郦看着大郎那张和他爹酷似的脸,笑了笑:“我们今儿听大郎的,走远点,好不好?”

云郦带侍女和丫鬟,往大郎指的西边走去,与此同时,阿黎村自东边来了一队人马。

裴钰安跟随暗卫的回禀,行至阿黎村东,湖边大片农田绿树,门外还有两颗粗壮银白杨,他自马背翻身而下,扁余前去敲门。

开门的是四十岁的婆子,见是生面孔,她态度尚可:“这位公子有何事?”

“在下有事求见杭素姑娘。”扁余道。

婆子蹙了蹙眉:“我这儿没有杭素姑娘,你怕是找错了。”

婆子话罢,就要关门,扁余很熟悉这种套路,当下挡住婆子关门动作,婆子当即叫人,扁余迎战。

一番恶战,院内护卫被扁余一行人打倒在地,裴钰安阔步而入,

裴钰安看向四周,这座小院比起前几日昌平村的小院要敞阔些,护卫功夫也要厉害些,裴钰安目光在每个角落转过,这时,侍卫们搜查完十余间屋子后回来禀道:“主子,没发现人。”

裴钰安眉心一拧:“给我继续找。”

部分护卫继续搜查小院,查看是否有暗道密室,部分去外头搜寻,看人是否闻风而逃,裴钰安则大步走进主屋,屋子空旷干净,床头还有张小摇床,打开柜子,除女人衣物外,还有许多小孩用具。

裴钰安一一检查,这时,他走到南窗书桌前,忽地看到一封信,信封写素素亲启四字,裴钰安打开皱巴巴的信封,等看清上头内容,脸色忽地大变。

“裴钰安来了,他没忘了你,且对你挂念颇深,甚至爱屋及乌,提出帮我争取城主之位。”

“素素,裴钰安怀疑我了,怀疑当初是我带走了你。”

“我已经骗过裴钰安,想必他不会再起疑,你可放心。”

“不过,他极爱你,故不放弃一丝可能,秀秀,你再想想,是否仍不见他。”

骨节发出咯吱咯吱声音,目光森冷无比,裴钰安死死地盯着这封信,一字一字看过去,一遍又一遍,那明明是字,却沦为尖刀利刃,戳进他的肺腑。

心脏刺疼,他不由自主弯下腰,目光依旧不死心地落在那些字迹上。

什么叫秀秀,你再想想,是否仍不见他?

裴钰安眼尾泛红,整个人不停颤抖,他脑里一片混乱,混乱中,理智却万般清晰。

他怀疑赵渔带走云郦,是云郦重伤,迫不得已,或许她还失忆了,受赵渔欺诈。

可这份信,透露出来的内容是……她是自愿主动离开他。

甚至不惜以死为借口。

思索间,裴钰安抬眸,发现书桌南还有封信,信上写薛苓二字,那字无比熟悉,裴钰安猛地拿过信,手指僵硬地打开。

“姐姐,就让他以为我死了,既然我对他无情,干脆彻底无情。”

他盯着熟悉的簪花小楷,他握着她的手,一笔一划教出来的簪花小楷。

她说,他是她的夫君,是她心底最重要的人,说她离不开他。

结果这信上说,我对他无情!!!

裴钰安死死地瞅着那些字,半晌后,暴戾渐起,他一把将信纸捏成团,旋即他动作停下,他扯扯唇,将信纸慢慢摊平,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数遍信上内容。

扁余入内禀事,瞧见自家主子狰狞脸色,不禁一怔,然后放平声音道:“杭素姑娘应不是逃跑,而是带孩子出门散步,想必不久将归。”

半晌后,裴钰安目光缓缓地从信纸上挪开。

他看向门外坠落的金乌,诡异地牵动唇角:“如此,甚好。”

日色渐晚,风过白杨,云郦带着玩野的大郎回家,大郎兴致勃勃大半个时辰,有些犯困,云郦哄他睡后,将他递给婢女抱着。

抱他半个时辰,胳膊酸胀,云郦揉了揉胳膊。

几人往院子走去,大白杨护着的小院门扉紧闭,孟拉前去敲门,不过片刻,守门的王婆子哆哆嗦嗦地打开门,见动作麻利的王婆子如此行径,孟拉皱眉:“王婶子,你不舒服?”

云郦闻言,边进门边看向王婆子,见她面色惨白,云郦关心道:“王婶子,你若是不舒服,就寻个大夫看看,修养几日。”

王婆子看云郦眼,战战兢兢道:“老奴无碍。”

云郦蹙眉,正欲再关心她几句,背后传来一阵关门声,云郦回眸,那个关门护卫她异常眼生。

没等她问出

口,孟拉先问护卫:“你是谁?为何在我们院中。”

护卫没应,直直守在紧闭门口。

云郦敏锐觉察不对,她站在铺着石板的院中,正前方是一刻粗壮榆树,榆树枝叶繁茂,再往前,则是正厅,她目光四望,发现院子安静得可怕,往日里她回来后,嬷嬷丫鬟都会迎出来。

她看向王婆子,王婆子整人不停颤抖。

云郦深吸口气,下意识转身,想要离开这窒息空间。

这时候,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:“云姑娘,世子请你进去。”

第83章 翻车进行时二

云郦浑身一绷,俄顷,她缓缓回过头,站在正厅前的男子,面容沉稳,大眼黑眉,正是近两年不见的扁余。

云郦再往大开的正厅看去,正厅逆光,从她的方向只能瞧见一片黑漆漆,云郦攥紧衣袖,半晌都没能动一下。

“云姑娘,世子请你进去。”扁余重申。

云郦舔舔泛干唇瓣,许久后,她脚下如有千斤地往正厅走去,脑子也飞快转动起来,指望能想一个万全之策,思绪翻涌中,她似乎想到办法,她走到门口立定。

她凝在原地,不知多久,正厅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:“过来。”

他的声音无疑是极好听的,低声悦耳,宛如流水溅玉,云郦浑身一激灵,却觉得那轻飘飘的两个字充满了危险阴鸷。

她咽咽口水,眼前突然闪出一片亮光,九曲莲子灯台上蜡烛被一一点燃,昏暗屋子顿时清晰,清晰到云郦站在门口,也能看见几米外男子的面庞。

比起两年前,他瘦了些,漆黑的眼眸越发幽深,眉目间温润儒雅淡去,变得凌厉,他微微抬着头,一眨不眨地盯着她,搁在膝上的手轻敲。

一身淡紫地绣山水纹锦袍不仅将人显得贵气,还多了几分危险,宛若狩猎中的矫健雄鹰,看着即将纳入掌中的小东西。

他唇角微微上扬,不是欢喜的弧度,而是难以揣摩的复杂,他一字一词,缓缓地道:“郦郦,过来。”

就在这一刹那,云郦有种敏锐直觉,她想的所有对策都不管用,反而稍有不慎,就会激怒这条濒临发狂的雄狮。

她吸口气,拎起裙摆,屏住呼吸,慢慢地靠近他。距离他两米之地,云郦站稳,想要说话,余光却猛地看见裴钰安身旁矮桌上两份信,一份写着素素亲启,一份写着薛苓二字,想到里面内容,冷气直冲云郦天灵盖。

裴钰安循云郦视线望去,缓缓地笑了笑:“过来。”

云郦盯着那信,心落在谷底,脚步没挪。

裴钰安目光变沉:“郦郦,过来。”

云郦顿时回神,她听到这句话,下意识前迈两步,第二步刚站稳,便觉天旋地转,鼻端一股男子麝香袭来,云郦坐在裴钰安腿上,他双手梏住她腰。

云郦僵着身体,一动不敢动。

裴钰安埋下头,在她脖颈蹭了蹭,呼吸间是熟悉的桃子清香,夹杂一股淡淡奶香,他深深吸了几口,方才缓缓抬头。

怀里人似乎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,杏眼秀鼻,皮肤白皙,眉眼温婉,气质清丽,他看着她,柔声道:“郦郦,你知道这两年我有多想你吗?”

他唇印在她额上,然后逐渐向下:“每天夜里,我都念着你,每次醒来,看着空荡荡的床铺,我便再难入眠。”

云郦声音僵硬:“世子,我……”

云郦不曾说完,裴钰安便轻笑着打断她的话,“不过幸好……”他抬眸看着她,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欣喜,“我找到了你。”

云郦心跳迅猛,自己都能听到怦怦怦的声音。

裴钰安恍若未觉,他疑惑问:“嗯,郦郦,你这两年为什么没回来找我?”

“是不是掉下悬崖失忆了,被赵渔带回西洲,她哄骗了你?”

云郦抬眸,看了看被裴钰安搁在矮桌上两份信,她心一横:“世子……”

话音未完,裴钰安暗含威胁的嗓音在耳边响起:“回答我,是。”

云郦抬眸,裴钰安目光温柔看着她,他紧梏住她腰的手渐渐收紧,若是她所言让他不满,云郦怀疑他现在就能勒死她。

“是。”云郦低下头,轻声说。

“没关系,我已经找到你,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,你说是吗?”

看着裴钰安的动作,云郦万分不安,她宁可裴钰安质问她,或者是怒不可遏,恨她欲死,也不想裴钰安行为如此不按常理。

见她不应,裴钰安再度收紧勒住她腰的手:“再也没人能将我们分开,郦郦,你说是吗?”

云郦呼吸都快停止:“是。”

裴钰安满意地亲亲她的额头,语气缱绻:“真乖。”

云郦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颤。

裴钰安温柔道:“郦郦,你为什么在抖?”

云郦控住心神,伸手搂住他脖颈,“能再见世子,我激动,心喜。”

裴钰安怔了下,他拉开两人距离,盯着云郦无辜温柔的脸,满意称赞:“郦郦,你一直都极会说话。”

云郦僵了僵,不知如何回话。这时候,外面昏暗院中忽地响起一阵微弱哭声,

云郦微愣,旋即要从裴钰安怀中起身,裴钰安梏住她腰的手没松,云郦看他一眼,裴钰安脸色晦暗不明,云郦咬唇道:“世子,大郎醒了,我去看看他。”

“大郎?”

云郦脸忙解释:“是我和世子的……儿子,他马上满周岁。”

裴钰安往门外看了看,院里的哭声渐大,偶尔还能传来婢女轻哄的声音。

“赵渔要带你回西洲,怎么没打掉你和我的孩子?”

云郦实在不敢说让他生气的话,她琢磨后道:“奴婢舍不得,最后姐姐拗不过我,就放弃了。”她想了想,真诚补充道:“大郎和世子长得极像,每次我看见大郎,就好像世子陪在我身边一样。”

裴钰安定定看云郦半晌,赞赏地摸摸她脸:“郦郦真乖,保护好了我们的孩子。”

云郦呼吸微凝,她小声道:“我去哄哄大郎。”

裴钰安看她良久,然后渐渐松开她,云郦从他怀抱起身,院里哭声越来越大,云郦疾步往外,大郎是个很少哭的孩子,更别说哭得这么凄惨。

她走出房间,廊下的灯笼点燃,将昏暗夜色照亮,阿如抱着大郎,轻声哄着。大郎睁着泛红双眼四处望去,云郦阔步上前,冲阿如道:“给我吧。”

阿如连忙把大郎递给云郦。

大郎嗅了嗅味道,睁开眼,许是见抱着自己的人是阿娘,哭声渐渐变小,小手紧紧攥住云郦衣襟,云郦低声哄道:“大郎,娘在,别哭了啊,乖啊。”

说着,她吩咐阿如:“大郎恐怕饿了,让厨娘熬点鱼汤送来。”

阿如应诺,看看守着她的扁余,扁余早就看清大郎的脸,别说,和世子爷长得如出一辙,他侧身放行,带她去后院找被关起来的厨娘。

云郦抱着小声抽泣的大郎转身,不知何时,裴钰安站在她背后,云郦脚步一顿,低声道:“我抱大郎回房,他在熟悉的环境里心情好些。”

裴钰安没出声,云郦抱着大郎往房间走,她前脚走进房间,后脚就有脚步声跟进。这时,大郎倒是不哭,只努力扯她胸口衣裳。

云郦轻吸口气,回头对裴钰安道:“世子,能不能把门关下。”她顿了顿,柔声道:“大郎饿了,我想先喂大郎一点母乳。”

裴钰安盯

着她,目光又落在一直往她胸口拱的小崽子,反手关上门。

云郦走到床前,偏过身,俄顷,小崽子吃得心满意足,他水润润的黑眼睛看着云郦,乐呵呵道:“娘,好。”

“娘,好。”

云郦把他搁在床上,伸手拢好胸口衣襟,冲他笑了笑。然后她目光往前,裴钰安坐在两米的外的矮榻上,手里捏着茶盏,看着她的眼神晦暗不明。

云郦咬咬牙,抱着大郎走向他,她温柔地道:“世子,你要不抱抱大郎?”

裴钰安看看她,再看看大郎,未等他出手,大郎好似察觉他最爱的娘要送他走,立马抱紧云郦脖子:“娘,娘。”

云郦看看裴钰安神色,低声哄大郎:“大郎,我们让爹爹抱抱好不好?是爹爹呢。”

她想把大郎给裴钰安。

“娘,娘。” 大郎却把云郦搂得更紧。

云郦一僵,裴钰安对她笑了笑,橘红烛光下,笑容诡异危险:“我是个从没见过的生人,不让我抱,倒也正常。”

云郦心一跳:“世子怎么会是生人,你是大郎的亲生父亲,是他的爹爹。”

裴钰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。

接下来,云郦便哄大郎靠近裴钰安,但别看大郎平日里乖巧不惹事,今日铆足劲儿给云郦唱反调,总之,就是要娘不要爹,然后云郦就发现裴钰安看她的眼神越发复杂。

庆幸的是,现在天色不早,等云郦喂大郎喝完鱼汤,陪大郎玩会儿,大郎就躺在床上睡着。云郦松口气,裴钰安这时却站了起来,他走到床边,先看看陷入沉睡中的小崽子,然后坐在云郦身边,伸手环住她腰,闷闷不乐道:“郦郦,我有点生气。”

云郦也不敢动,她尽可能温柔道:“怎,怎么了?”

裴钰安看这大郎的眉眼,轻叹道:“我错过了我儿子第一次笑,第一次翻身,第一次开口说话,错过了他一年的成长,这都是因为你跑了。”

云郦四肢发软,幸好裴钰安抱着她,她不至于滑倒。

裴钰安顿了顿,手摸上她平坦小腹,继续不满道:“不,是近两年的成长,我也没能看着他一点点在你腹中大起来。”

“郦郦,我很遗憾怎么办?”他亲了亲她冰凉的耳垂。

云郦稳住呼吸:“我,我给世子讲。”

话落,她就渐渐说起来,从大郎生下来开始说,大郎生下来是个六斤四两的小崽崽,红通通的,长得一点都不好看。不过因为她想他是个男孩,容貌不太重要,没太难过,但日子渐大,大郎白白嫩嫩,大眼小唇,好看至极。

云郦刚说时还有些忐忑,但都是些让自己欢喜的事,裴钰安不曾打断她,云郦心绪渐渐平稳,大半个时辰后,云郦虽说得口干舌燥,但大有滔滔不绝,说到地老天荒之势。

但此时,遗憾叹气声再度耳边响起,裴钰安从背后环紧她,蹙眉道:“郦郦,你说得越多,我就越是遗憾,本来这些我都可以看到。”

云郦整个人一颤。

她稳稳心神,小心地换个话题:“世子还没用晚膳吧,这么晚了,们吃点东西好不好?”

她自他怀里扭过头,盈盈水雾的眼凝着他:“我亲自去下厨。”

云郦觉得她必须脱离裴钰安,哪怕是片刻,也得让她先喘喘气。

裴钰安颔首:“好。”

没等云郦松口气,他笑着补充道: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云郦那口气又提了上来,她和裴钰安一道进厨房,厨房瓜果肉都有些,云郦挑着食材,做了些裴钰安喜欢的菜,不过已到亥时,云郦就只做了两菜一汤,她做膳时,裴钰安就站在一侧,温柔地凝着她。

若是不知真相,真以为是恩爱夫妻,温柔缱绻的戏码。

半个时辰后,两人膳桌前坐下,云郦先给他夹块清蒸鲈鱼:“世子,尝一尝。”

裴钰安看她一眼,笑着用了晚膳。

两人回到房间已是子时,云郦在外间磨磨蹭蹭洗漱。进到内室,裴钰安站在床边,阿如迫于淫威,伸手去抱睡得香沉的大郎,云郦见状上前,柔声道:“世子,大郎一直都是和我睡的。”

裴钰安淡笑一声:“今夜你和我睡。”

“我们可以一起睡,这床够大,我把大郎放在最里面。”云郦连忙说,她不想让阿如抱走大郎,大郎在旁边,裴钰安总得顾忌一二,不会让她觉得心底生寒,浑身战栗。

见裴钰安不接话,云郦伸手,轻轻拽了拽他衣袖:“世子,好不好?”

裴钰安目光落她脸上,温柔摇头:“不好。”

他抬眸看向阿如,冷下脸道:“还不把小公子抱走。”

阿如战战兢兢,她看看云郦,裴钰安已经下定决心,云郦只好对阿如点点头,其实她身体不方便的时候,阿如也带大郎睡过,何况还会有嬷嬷守着,她倒不担心大郎。

她抬眸看向床边的男子,阿如离开后,裴钰安脱掉外衫,躺在床榻外侧。云郦静立良久,她爬上床,绕到里侧,刚躺下,一道袖风闪过,屋里蜡烛灭掉大半,只余几盏氤氲的烛光。

云郦身体一抖,这时后背袭来温热胸膛,感觉熟悉,却又陌生。裴钰安从背后抱着她,轻声问:“郦郦,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?”

云郦双腿颤了颤,她猛吸口气,闭上眼,心一横:“世子,你知道的,我没失……”

没说完,云郦就被裴钰安捂住嘴巴,只能发出呜呜声音。

裴钰安温和嗓音再度响起:“郦郦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,为何没给我递信?”

说完,他松开云郦,别有深意地道:“要乖乖地说实话。”

云郦手心冒汗,她强迫自己冷静,顺着他意思道:“两个月前,我……我想偷偷找人给世子递信,但我没有可信赖的人,后来得知世子来西洲。”

她略作停顿,继续编造:“我虽想见世子,但姐姐……虽然不顾我的意愿,将我带回西洲,可她是为我好,我怕世子迁怒姐姐,影响……西洲城主一事,就想着,等西洲城主一定,再去找世子。”

裴钰安心满意足地抱紧她,“看来郦郦很想我。”

说着,他贴在她耳边呢喃:“我也很想郦郦,你失踪后的每一天都在想你。”

“想你叫我夫君,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,你无论如何都离不开我。”他开始不满足抱着云郦,手从她亵衣探进去,一点一点摸过她全身,云郦咬着唇,不敢吱声。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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