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节

一行人在外头用过午膳,阿远要午睡,云郦和裴钰安回了客栈,刚到客栈,阿远就睡熟了,云郦把阿远放到床上,让阿如看着他,就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只是刚进房间,云郦就愣住了,因为裴钰安正坐在紫檀方桌旁,低头摆弄些很奇怪的东西。从云郦的角度看,有精致小巧的金链子,且似乎不止一条,云郦看到了好几个款式,比如坠翡翠的,上雕海棠石榴的。除此之外,还有类似手镯样的黑铁圆环,里面甚至还有两个白瓷药瓶。

见云郦愣在门口,裴钰安冲她招了招手,云郦发现裴钰安此刻的表情有些奇怪,就像是在计划什么不好的东西样。她缓步走近,刚到他身边他突然伸出手,将她拉在他怀里,云郦一愣,裴钰安紧紧环住她腰,不准她乱动。

他手里拿着一条细细的金链子,哑着嗓子问云郦:“好看吗?”

这条金链子比小拇指还要细些,上面镶细碎的红宝石,阳光下金子和宝石都泛着亮眼的光,云郦心底有些不安,她点点头:“好看。”

裴钰安低头,眼神刚好瞥到云郦洁白的耳垂,他呼吸重上几分:“这本来是计划用在你身上的。”

云郦身体陡然一僵。

裴钰安把金脚链塞进她手里,头搁在她肩膀上:“郦郦,有时候我特别不甘心,我想我何必在乎你的想法,你骗我说爱我,然后假死离开我,让我那两年我夜不能寐,痛苦不已。”

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话,但又一次,云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,因为不管她现在做什么,以前的确狠狠伤害过他。

“我想,我总得狠狠收拾你一场,让你疼一疼。”

他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,目光落在桌面的东西上,低低地解释道:“我要用金链子锁住你的脚,铁环扣住你的手锁在床头,这药够使人昏沉,给你用了后任我摆布,让你后悔你曾经离开我。”

手里的金链子逐渐烫手,云郦瞥了眼桌子上那群玩意儿,不由问道:“那……你最后怎么没用?”

裴钰安笑了下:“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喜欢。”

“而我也舍不得。”不仅是舍不得让她伤心,而是明明想好了要对她冷淡些,最起码给她个教训,所以定要和别的女人去月牙泉,可事到临头,还是后悔了。

云郦一愣,她抬起头,目光和裴钰安相撞。

裴钰安看着她,眼神里有许多压抑的情绪,半晌后,他低头把她手里的金脚链取出。

云郦却突然握紧了那条金脚链,裴钰安垂下眸看她。

云郦搂住他的脖子,贴在他耳边道:“世子,你那些东西我也有挺喜欢的。”

素手的金脚链塞进他手中,云郦脸颊微热,不过她喜欢让他愉快的感觉:“今天用这条金脚链好不好?”

第97章

午后的光明亮温热,从窗缝里跑进来,脚踝的皮肤雪白纤细,可见上面细软的绒毛,美丽如同精雕细琢的工艺品。

金脚链锁在上头,金色和红色映照着精致脆弱的脚踝,就像是柔软雪白的画卷上重重涂抹最艳丽的色彩。

那股艳色映入他的眼底。

他握住脚踝的手不由自主微微用力,然后那白软的皮肤染上鲜嫩的粉色。裴钰安抬起头,而后握住脚链的另一头,咔哒一声,不再迟疑地扣住另一只脚踝。

两脚踝都带了金脚链,云郦眉心微拧,她的裙子要怎解。

想着,他突然垂眸看她,眼睛里有克制的红,云郦瞬间反应过来,裙子可以不仅仅是解。

布帛撕碎的声音响起,一条一缕扔到床榻之外。

云郦似乎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,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。

她是被人叫醒的。

云郦睁开惺忪睡眼,他的脸落入她的视线里,她下意识叫了声世子,往他怀里蹭了蹭。

“起床了。”男子目光清明,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。

云郦略支起头,往床帐外看去,这一看床榻下是破碎的衣裳,一件叠一件。云郦舔了舔干涩的唇,收回目光。

她又动了动脚,脚踝上冰凉的触感还在,绕是云郦自认不是良家妇女,回想起昨日午后,呼吸也有些急促。

她清了清嗓子问:“什么时辰了?”

“寅时刚过。”

云郦打个呵欠:“那还早。”

见她似有困意,裴钰安低声道:“去马车上睡,我们出发去月牙泉。”

这句话成功地让云郦打呵欠的动作一止,她猛地抬起头。

裴钰安松开她下床:“怎么,你不想去了?”

“我想的。”云郦从床上直起身,薄被从削薄肩头滑落,露出一片斑驳细碎的痕迹。她弯下腰,先解脚踝上的脚链。

裴钰安看了片刻,缓慢地挪开视线,他走到檀木桌前,喝了杯冰凉的茶水。

云郦昨天下午和裴钰安折腾久后直接就睡着了,阿远昨日在门口叫了半晌爹爹,娘都没人应。今早醒来,他还记得昨日午后就忽略了他的父母。

云郦朝他伸出手,阿远往床头爬去,还不满地瞅了云郦一眼,道:“娘,坏。”

云郦承认道:“好,是娘对不起阿远。”

阿远自己扶着床栏站了起来,再望了眼立在娘旁边的裴钰安,嘟了嘟嘴道:“爹爹,坏。”

阿远昨日是真的伤心,明明娘答应了午后要陪自己玩的,可后来就再没看见人,此刻即使爹娘笑脸相迎,他一扭头,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。

“那既然你不想和娘玩,那娘就走了。”云郦试探地直起身。

阿远立刻瞪大了眼睛。

云郦笑吟吟地冲阿远伸出手,阿远审视地看了他们片刻,臭着脸让云郦抱出客栈。

小一个时辰后,一家三口抵达月牙泉附近,距离月牙泉还有两里地,马车就不能前行,一行人下了马车,入眼是络绎的人群,从人群就能看出来月牙泉颇受百姓喜爱。

云郦亲眼瞧见月牙泉后,明白了它为何如此受喜欢。

月牙泉虽然叫泉,但具体而言,它并不是个泉,它是层层池塘由高到低相互堆叠,一汪接一汪的泉水交相辉映,那泉水有浅浅的粉,淡淡的翠,潋潋的紫,抬头望着它,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,感慨神奇。

小阿远也没和他娘生气了,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月牙泉。数十汪交叠的小池构成的月牙泉规模颇为壮观,裴钰安抱着他从泉头走到尾,花了近一个时间辰,阿远的目光落在上面,最后扭过头看着云郦:“好看!”

阿远从前只会说单个的字,他这句话让云郦一愣,阿远重复道:“好看!”

云郦惊喜地看着裴钰安,裴钰安淡定地抱着阿远道:“这个时间会说两个字已经不早了。”

阿远一岁零三个月,云郦生阿远后,身边一群伺候的妇人,听了很多小孩子的知识,阿远现在会说两个字不算晚,但也的确不算早。

她侧头看着裴钰安,没想到裴钰安对这点小事也如数家珍。

裴钰安则扫了她眼。

一家人继续往前,月牙泉虽然以鬼斧神工的美景出名,可美景出名以后,围绕月牙泉,也就衍生出来了热闹的人景。

距离月牙泉两里地外,就有热闹的月牙镇,月牙镇上不仅有美食,还有颇为出名的射金泉。

金泉是月牙的形状,每个约摸女子巴掌大,它们悬挂在月牙镇最北边的百

年槐树上。

来人需在距槐树百米外拉弓射它,金泉外表镀了金,内里是锤炼过的铁,它指甲盖厚,必须箭头穿透金泉半寸才算射金泉成功。

射中金泉的人,能够得到月牙镇送出的月牙景,月牙景是十余个匠人花费两年时间,按照月牙泉制成的微缩景。

微缩景摆在老槐木旁边的观月楼里,云郦端详后赞叹:“世子,这个可真好看。”

“喜欢?”耳旁传来男子轻轻淡淡的声音。

云郦下意识点了点头,然后又皱着眉问:“金泉很难射吧?”

几十年前,摘月楼旁的老槐木上共垂挂了九枚金泉,这么多年过去,上面仍然有五枚金泉。

裴钰安点头:“是很难射,我应该射不中。”

他说的是实话,金泉的确难射,五十年才少了四块,几乎十年才能出一个臂力强悍,箭法惊人的人射中。

他功夫是不差,可他有自知之明,那种不差是对贵公子而言的凤毛麟角。

一行人看完摘月楼的月牙景,出门左拐,就到了射金泉的地。

裴钰安径直走到老槐树前,盯着垂在枝头的金泉看了半晌,而后去拿了把弓箭。

云郦拉住他衣袖茫然道:“世子,不是说你射不中吗?”

裴钰安颔首:“试试而已。”他朝她抬了抬下巴,“去旁边站着。”

金泉很难射,可就是难射增强了它的神秘感,除了月牙泉附近人最多,第二就是金泉了,四周都围了看热闹的人。

当裴钰安取了弓箭来,云郦退远后,就听到周围女郎们的议论声,但却不是说他射不中。

裴钰安直鼻潭目,芝兰玉树,相貌极其出色,本就很吸引姑娘们的注意力,而他拿起弓箭时,脸上没有丝毫忐忑不安,端的是沉稳笃定。

云郦听到后面有小女郎信誓旦旦地说他一定能中。

她旁边的公子嗤笑声道:“金泉难射,世人皆知,他若是能射中,我今日就倒着走路。”

那小女郎瞪他眼:“看那位公子从容不迫的样子,他一定能射中的!”

这话引起旁边妇人小姐们的赞同,云郦回头,就见她们满是信心地看着裴钰安。

被这样的气氛感染,云郦站在十数步外,看着玉质天成的青年,取箭搭弓,她的

呼吸快了快。

说不准裴钰安就能射中呢?

长箭像一道疾风猛飞出,云郦身体前倾,眼神盯紧了那道铁箭,长箭刺入金泉,发出一道低低闷响,而后箭身微微摇晃,最后卡在金泉上。

云郦握紧了双手,朝前看去。

负责金泉见状的人小跑上前,检查了下,而后摇头大声道:“未射穿金泉。”

几乎是话落,周围一阵响起讥讽声,是刚刚坚持认为裴钰安司射不中的年轻儿郎,“我就说了是不自量力,你们还不相信!”

那群坚信裴钰安能射中的女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,看裴钰安的眼神顿时没有方才的欢喜,埋怨地道,“我们也没想到他那么能唬人!”

裴钰安朝云郦走来,那些话自然落入他的耳中,云郦皱了皱眉,赶紧拉着他手腕离开这群人。

裴钰安被云郦牵着走了几步,直到远离了那群人,云郦才松开他,裴钰安脸上没有任何失落,云郦想了想,侧头对他说:“世子,你已经很厉害了,那金泉射穿了一半。”

“他们的话我没放在心上。”裴钰安淡定道。

云郦迟疑地看着他,裴钰安出生尊贵,聪颖过人,文武双全,天之骄子,虽然说他说过金泉很难射,可他刚刚的确是信心十足的样子。

“去射金泉前我九成九觉得自己要失败。”裴钰安对自己的有一个清醒的认知。

云郦懵了下:“那你为什么还要是去射?”九成九的可能,几乎可确定射不中了,既然射不中,为何还要上前,浪费精力不说,还要被人议论装腔作势。

他笑了一声:“我说过,想试一试。”

他微微垂着头,说得简单而直白,云郦突然间福临心至,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做。

因为她喜欢。

所以他明知结果是失败,明知可能会被人嘲讽诋毁。

可他还是愿意去试一试。

去拼尽全力去赌那可忽略不计的可能。

因为她喜欢。

第98章 回京(后半截已替换)

云郦的心忽然像是荡满了如月牙泉般柔和的水,心里的暖都要溢出来了。

她抿了抿唇,目光温柔:“世子,我现在比得到那个月牙景还要更开心。”

月牙泉的景色虽天下闻名,可用过午膳,该逛的地方都逛完了,一行人打道回府,回府路上,云郦虽然依旧要带小团子,但小团子再不能占据她全副心神,总是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裴钰安,又伸手偷偷握住他的手。

阿远朝父母看来,裴钰安神色如常地挡住她紧扣住他的手。

一行人回到客栈已是午后,云郦脸上带笑地从马车上跳下来,就看到陈茉儿立在客栈门前,见她们一家三口下了马车,小嘴一瘪,然后蹬蹬蹬地往回跑了。

云郦对陈茉儿倒没有恶感,看上裴钰安是正常不过的事情,裴钰安出生尊贵,样貌出挑,年纪轻轻已经官至从四品,颇有才干,虽和离过,但并无嫡子嫡女,和头婚不差什么,自然能引起少女怦然心动。

而且陈茉儿看中裴钰安,是朝裴钰安使劲儿,从来没说将火力对准她和阿远。

这时候,裴钰安的一护卫走上前来,附他耳边耳语几句,云郦就见裴钰安眉心微微跳了跳。

想着,裴钰安看向自己道;“你先和阿远上楼。”

云郦看了他眼,没从他身上看出很复杂的情绪,就带着阿远先上了楼,现在已经是午后,用过午膳的阿远有些犯困,云郦守在他床前把人哄睡,听到隔壁隐约传来声音,云郦抬起头朝门口看去。

阿如推开门看了眼,轻声道:“姑娘,是裴世子回来了。”

云郦动作轻轻地起身:“你看着阿远。”

她回了隔壁。

裴钰安坐在檀木方桌前的扶手椅上,手里端杯凉茶,脸上表情似并无不妥,云郦却皱了皱眉,走到他跟前问:“世子,是出什么事了吗?”

裴钰安捏了捏鼻骨,语气复杂:“是有点事。”

见云郦继续看着他,他伸手,将人拉倒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,叹了口气道:“陛下病重。”

云郦没见过当今天子,可见微知著,从裴钰安和刘青燕和离,他没有很为难就可知,那是个脾气甚好的帝王,当然了,朝中也

传陛下性情温和,爱民如子。

云郦想了想,当今虽然不算是什么盛世名君,却也是守成之主,这小二十年里也努力做到轻徭薄赋。

他若是去世会令人惋惜,不过云郦还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,陛下病重,虽早立太子,可陛下对其余几位皇子也甚是看重,尤其是贵妃所生的二皇子。想到这,云郦摇摇了头,陛下虽然疼爱二皇子,但储君之位这种事关国本的大事,他应该不是个糊涂人。

“世子,陛下一定能平平安安的。”云郦柔声安慰道。裴钰安和太子的关系甚好,乃是太子打小的伴读,这份幼年感情不一般,云郦觉得太子登基他不会比当朝差,可当今陛下对他也甚至看重,也是他的的亲表舅。

“但愿。”裴钰安没什么底气地说。

他朝京城的方向看去,他希望陛下能够平安的,但陛下的身体早几年就不算好,只陛下如果这个关节出了事,京城说不准会有场大变动。

储君之位陛下从未动摇,可陛下是个心软的陛下,既嫡长子贵为储君,乃是将来的天下之主,身为人父,便也想为其他儿子铺路。

如此一来,可不就养大了有些人的胃口。

或许是因为陛下病重,接下来几日,云郦发现他们赶路的速度明显加快,如此一来,就很难在夜幕降临时寻到合适的客栈。

露宿荒郊野外的时候增多。

今日也是露宿荒野的一日,开阔平整的地面上,护卫们已迅速利落地扎好帐篷,裴钰安去和侍卫论事,初秋山林的夜里微风凉丝丝的,火堆上架着一个紫砂砂锅,熬得浓稠的小米粥散发出香甜的气息。

粉底织蝶软鞋印在云郦眼底,云郦放下搅粥的汤勺,抬起头。

陈茉儿重重地哼了声。

“陈姑娘,要尝尝我熬的米粥吗?”云郦笑着问。米粥是她给阿远熬的,但阿远用不了这么多。

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,陈茉儿虽骄纵,但并不刁蛮不讲理,容貌清婉的女人眼神温柔地看着她,真诚热情地发出邀请,陈茉儿安静了下,努力硬声道:“你区区一个……,你是怎么把我表哥迷得三七五六的?”

她省略了那些她本来要重重侮辱她的难听词。

“把你表哥迷成这样,其实很难的。”云郦声音温柔。

陈茉儿一下子激发出了兴趣:“有多难。”

“陈姑娘,你表哥不是容易变心的人,其实就算现在知道如何打动他也无济于事,不如我告诉你如果以后遇上了喜欢的男子,如何让他因你心动,好不好?”云郦笑眯眯地道。

陈茉儿听到最后一句她瞪大了眼睛,“你,你真的会勾引男人?”

云郦抿唇浅笑不语。

陈茉儿僵硬地在云郦身边坐下,理理裙摆:“那……你说吧。”

“投其所好这点是首先要做的。”不同的男人喜欢的女人不一样,云郦想,若是裴钰安喜欢的是那种自信张扬霸道的女郎,她和他怕是真的有缘无份,有些东西可以演,但不能演一辈子。

“然后以退为进,欲擒故纵,看准时机乘虚而入。”云郦说的很概括,但没办法,时机不同对象不同,选择的方法自然就不同,这是需要悟的。

“还有……”云郦仔细端详了陈茉儿的小脸,“美貌也是筹码,好好爱护你的……”

云郦说得正起劲儿,陈茉儿的脸色忽然就变了,她愣愣地看着她身后的地方,云郦转过身去。裴钰安淡漠地立在她背后,不知来了多久,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。

陈茉儿心口一激灵,就见云郦淡定地笑了笑:“世子,粥要好了,你要喝粥吗?”丝毫没有被裴钰安看见她心思深沉后的担惊受怕。

裴钰安脸色也没有丝毫的波动,他掀袍在云郦身边坐下,陈茉儿糊涂地盯着两人,裴钰安察觉到她的视线,忽地扭过头看向陈茉儿。

不知为何,陈茉儿顿时如坐针毡,她起身道:“表哥,我累了,我回帐篷休息了。”

云郦目送陈茉儿飞快消失的背影,打量了下裴钰安,语气柔柔地问:“世子,你生气了?”

“没有。”裴钰安否认。

云郦继续弯着眼睛瞅他,裴钰安盯了她那张无辜清纯的脸半晌,沉沉地道:“我只是再想,若是我们有了女儿,你是不是也会教她这些东西?”

云郦往裴钰安身边挪了挪,碰到他的胳膊:“若是我们闺女看中的男人世子觉得不错,但他又不喜欢我们女儿,我就教她。”

说到此,云郦微微拉开两人距离,

皱了皱眉:“若是我们将来没有女儿呢?”

这话让裴钰安一愣。

云郦摇摇头,往火堆里加了一把柴:“我们再生几个,最起码应该能碰到一个女儿的。”裴钰安倒是挺喜欢女儿。

“我们再生一个,不管是男是女,都不再生了。”低沉嗓音在耳畔坚定响起。

云郦心一跳,微微侧头,对上裴钰安被火堆照耀得橘红的面庞。

裴钰安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,问了个从来没问过的问题,“怀阿远时难受吗?”

怀阿远其实挺难受的,前几个月一直躺在床上,人都要生锈了,过了三个月,她鼻子变得特别灵敏,什么味道都像是放大了十倍般,吃什么吐什么。后来月份大了,腿肿发麻,不舒服得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。

生阿远更疼,云郦自认她是挺能忍疼的,但现在回想起当初的疼,依然心有余悸。

“阿远很乖的,我没什么不舒服,生的时候也很顺利。”云郦头靠在他肩头,轻轻地道。

裴钰安没戳穿她的假话,他是生气云郦怀着阿远跑了,让他错过了阿远的一岁前的日子,恨不能狠狠收拾她,可他也生气她辛苦怀孕时,他没能陪着她,照顾她。

裴钰安低声解释道:“生孩子辛苦,若是不想再生,我们有阿远也够了。”

听到这话,云郦身体一僵,半晌后,她微微抬起头:“世子。”

“嗯?”

云郦忍不住把头埋在他胸膛,男子温热的气息包裹她,她揪着他衣襟,蹭蹭他的脖子,撒娇道;“世子,你怎么这么好?”

裴钰安垂下眸,看着怀里乖软的女人,他摸了摸她的乌发。

两人一时无言,初秋的山林夜间是有凉意的,现在云郦只感觉浑身暖融融的,云郦今日心情好,连带着夜间也做了个香甜的美梦,第二早醒来,她下意识地往木床旁边摸了摸,摸了一手空。云郦睁开眼,不知何时另一半已经空了,且没剩下什么余温。她往帐篷的缝隙里看去,帐篷的缝隙里只透进来鱼肚白的光,显而易见外头才初亮。

云郦起身穿好衣裳梳好头发,正准备掀开门帘,裴钰安先她一步掀开门帘,走了进来。

他脸色不是很好,眉宇微拧,见云郦已经起床,他立马

沉沉开口道:“郦郦,我得先走一步,立马回京。”

云郦好心情少了一半,她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:“是不是出事了。”想到前两日裴钰安说的话,云郦敏锐地觉察到应该不是小事:“是不是陛下……”

裴钰安往周围看了看,压低声音,忍住心头复杂:“他……怕是不行了。”

“我把扁余留下,他会……”他顿了顿,斟酌了下用词,“会安置好你们。”

云郦黛眉微蹙,惊愕道:“我不回京?”

“京城局势未明,你暂时还是不要回京为好。” 裴钰安没瞒着云郦他的想法,云郦是个聪明姑娘,自然也知道那种选择才对他最好。

京城里多一个他在乎的人,也就多一份乱他心智的东西。

云郦明白这个道理,她咬着唇,看裴钰安半晌,叮嘱道;“世子注意安全。”

想了想,她补充一句:“世子的九根金脚链我才戴过两呢。”

想到瘦白脚踝上璀璨的金色,裴钰安呼吸重了重,他看了云郦许久,忽地伸出双手,云郦前走几步,乖乖靠在他怀里,他嗓音低哑道:“我会把他们一一都戴在你脚踝上的。”

“我等着世子。”云郦顿了顿,踮起脚尖,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。

裴钰安眼神微暗,云郦嗓音娇魅,带着蛊惑:“世子,我等你。”

裴钰安深吸口气,拉开和云郦的距离,等阿远醒后陪他用过早膳,就立马带着几个护卫赶回京城,云郦抱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阿远,紧紧抿了抿唇。

等裴钰安离开车队,第二日,扁余带着裴钰安留下的心腹和赵渔给云郦的侍卫,也从车队里脱离出来。

云郦挂念陈茉儿了下:“陈姑娘和车队继续回京吗?”

扁余道;“车队没了世子,一般来说不会有危险的。”

云郦就放心了,马车内的阿远几日没见到裴钰安,抬眸瞅着云郦,皱着小眉头问:“娘,爹爹?”

云郦把阿远喜欢的奶犬玩偶找出来,塞进他手里:“你爹爹。”

阿远低下头,看着奶犬玩偶,嘴巴嘟得能翘油瓶:“娘,不是。”

云郦摸了摸他的脑袋瓜,打趣道:“你亲爹在的时候,你不是抱着人家叫爹,可亲热了吗?”

小阿远明白他

娘说的不是好话,不满地瞅着她,云郦垂下眸解释:“你亲爹回京办事,先和你的假爹爹玩,好不好?”

说着话,云郦掀开车帘,往前方看去,前方是逐渐金黄的麦田,看不见大安最恢弘巍峨的那座城。

若是按照车队的速度,抵达京城怕是还要十来日,裴钰安快马加鞭回京,应该六七日就能抵达京城。

裴钰安到达京城是和云郦分开的第七日黎明。城门一开,他就先悄声回了国公府,没惊动太多人,国公府里昌泰郡主不理政务,但也知道近日局势不对劲儿,见裴钰安归来,先是忙关怀他一番。至于他爹裴鹤,不知道此刻在哪个山头写景作画。

裴钰安问昌泰郡主陛下的身体如何。

“如今陛下的消息外头的人很难知道。”昌泰郡主不安地道。她知道陛下的身体似乎不好,但具体是如何不好,不甚清楚。

裴钰安闻言,立马去了趟东宫。

太子赵旭二十有五,浓眉大眼,颇为魁梧,若是寻常人见他,倒不觉得他像个储君殿下,而是个战功赫赫的武将。

“临嘉,你可回来了。”一见到裴钰安,太子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。

裴钰安的肩隐隐作痛,他后撤一步,避开太子的动作后问:“殿下,陛下如今如何了?”

提到陛下,太子深邃的眉眼中闪过一丝忧愁,他背手叹气道:“父皇自昨日开始昏迷不醒。”

“二皇子一直在侍疾?”裴钰安又问。

太子眸光沉上几分:“说不准父皇病重和他脱不了干系!”

裴钰安不算太子手下最能干的人,毕竟他今年才二十四,比起历经两三朝的老臣肯定有所不足,但太子并无同母兄弟,母族那边的表兄弟虽靠得住,但只有忠心不够。

他和裴钰安自幼一起长大,一文一武,纵横御书房,不说胆肝相照,却也是情谊深厚,故此,裴钰安绝对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。

他没瞒他,立刻将陛下病重的重重反常一一告知。裴钰安也觉得不对,陛下以前虽疼爱二皇子,可他也疼其余皇子,没有生了病只让二皇子伺候,其余皇子公主见都不见的道理。

而如今陛下的情况,说句实话,他们根本无法亲眼得知,只能是二皇子说什么

就是什么。

思及此,裴钰安眉头紧拧,建议道:“殿下,我们必修得早做准备。”

太子侧眸看向裴钰安,裴钰安分析:“五城军马司都在二皇子的手里,而皇宫禁军一半在二皇子子妃兄长手中。”

可以说京城四分之三的兵力都在二皇子手中,若是真的起了歹心……怕是不妙。

赵旭午夜梦回不是没想到这种可能,可还是有些迟疑:“老二他有这胆子吗?”

“殿下,我们得有备无患。”太子殿下虽模样威武雄壮,不好相处,可裴钰安倒是清楚,太子殿下性情颇有几分类似当今。

赵旭思忖片刻,颔首道:“我立刻就传密令让宋晨回京。”

裴钰安两年前从刑部挪到兵部,可手底下并没有兵,宋晨统管京郊三大营的左军营,驻扎在京城两百里外,算是太子的心腹。

只等太子密令还没传到,先得了一个消息,宋晨操练时,不幸坠马而亡,堂堂一个将军,怎么可能坠马而亡,因陛下病重,不理朝政,太子当下派人调查。

但就在这个时候,忽然爆出太子结党营私,贪污受贿之事。

裴钰安清楚太子不可能做这等事,按照陛下性情,只要太子守规矩,无大错,哪怕没有功绩,太子之位都会稳若泰山,何况太子并不是无能之辈。

同时,这消息爆出的当夜,宫里急急来了人,传令道:“陛下宣裴大人进宫面圣。”

宫人不是贴身伺候陛下的宫人,不知陛下如今情况,但宫人是裴钰安赵旭在宫中的眼线,避过人眼,他立刻将别的消息悉数告知。

“陛下不仅宣了大人进宫,还有户部侍郎,大理寺卿,荣郡王……”

这些人要么是太子的心腹,要么是大安重臣,裴钰安望着昏暗的不见一丝光的夜色,让人准备马车,又叮嘱惶恐不安的昌泰郡主:“母亲,国公府我都安排好了,你……放心。”

他几日前是想送昌泰郡主他们出城的,可京城如今准进不准出。

昌泰郡主抹了抹眼泪:“我知道。”

裴钰安不再多留,抬脚离开国公府,刚出了府,一阵凉风袭来,他顿住脚步,忽地让人叫来常余常生翠屏,等几人上前,他吩咐道:“我若是真有万一,让人将云

姑娘送回西洲。”

几人一惊。

“即使最后的赢家是太子,若是我有个什么好歹,也别让她带着阿远回京。”裴钰安目光在几个心腹侍卫面庞上转过,语气微沉。

每次皇权交接都会要几条命,裴钰安不觉得自己运气如此差,可总有万一,若是太子输了,自不必提。可若是太子胜了,他也不一定能活生生地走出来。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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