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节

约莫按了一刻钟健脑醒神,消除头疼的穴位,云郦方才收手,男人看都没看她,穿好衣裳径直出了门。

云郦愣了下,她昨晚那么诚恳的表忠心,今儿他没丝毫的软化?她望他的果断离开的背影,难得有些惊愕,及至他走后的,云郦微吁出口气,叫来翠屏,让她打些水来她要沐浴。

那种事虽然舒服,可大热天的两个人黏在一起整夜,身上黏糊糊的。

等会儿还要赶路,云郦的动作很快,冲洗完身上的粘腻后就换好衣裳,她洗漱完,去隔壁膳厅时,他却比她跟快,已经喂阿远用过早膳。云郦看着阿远专属的小瓷碗只剩一点点米糊糊,她走到裴钰安的身边,低头碰了碰阿远的小肉手:“阿远有没有想娘呀?”

熟悉的馨香包裹自己,裴钰安抬起头,冷淡地扫她眼:“用膳。”

云郦:“……”

对她笑一笑就这么艰难吗?

云郦没生气,她软软地道:“我听世子的,我先用膳。”

她乖乖地喝了一碗粥,吃了两个羊肉烧麦,还有三个白糖糕,然后乖巧地看着裴钰安:“世子,我吃饱了。”

裴钰安没看她,抱起阿远,往驿站门口走,阿远倒是记得他娘,扭过头冲云郦道:“娘,来,娘,来。”

云郦笑容不减,起身跟上。

和驿站官员辞别结束,一行人继续往东去,一家三口同乘一辆马车。

阿远最喜欢的还是娘,让爹陪玩了会儿,上了马车就靠在云郦边上,赶路无聊,云郦拿了阿远的小玩具陪他玩。

现在她手里拿的是金摇铃,轻轻波动,就能传出叮铃叮铃的声音。

阿远坐在对面,盯着金摇铃半晌,突然问:“娘,爹爹?”

他伸长脖子,在马车里四处寻找。

云郦奇怪:“阿远要爹爹陪你玩吗?爹爹在那儿。”她朝裴钰安的方向指了指。

阿远瞧他一眼,使劲儿摇头:“爹爹!”

云郦坐着的旁边放着个不大不小的楠木箱子,木箱尖锐的四角裹了棉布,里面放着阿远爱玩的玩具。见娘没把爹爹给自己寻找来,阿远自己爬下条凳,因厢内铺满了白绒毯,摔不出事,云郦没帮阿远。

阿远吭哧吭哧爬到木箱旁,伸出小手寻了半天,他咧了咧嘴,摸出他喜欢的奶犬玩偶,脆身冲云郦道:“爹爹,爹爹。”

云郦悟了。

然后她赶紧朝裴钰安看去,裴钰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,似有不满,云郦低声道:“世子,儿子也是你的,不能指望我一个人教。”

可父母齐心协力教了四五日,阿远还是固执将奶犬玩偶当做爹爹。与此同时,云郦发现她越是提醒阿远那不是爹爹,他小嘴一咧,抱紧玩偶,爹爹两个字叫的更大声。

若不是年龄小,云郦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。

至于裴钰安,脾气倒是挺好,见纠正不过来,索性放弃。

这日黄昏时,云郦把阿远放在榻上,戳了戳他的小鼻子,把奶犬塞给他:“阿远,你亲爹去知府大人那赴宴,让你假爹爹陪你玩。”

今儿他们到了靖州,靖州陈知府的夫人是裴家族里的姑娘,按

照辈分,裴钰安得称呼声三姑。如此一来,靖州知府也算是他的姑父,今日到了靖州,裴钰安便前去拜访。

他们是午后抵达的靖州,裴钰安便去了程家,云郦以为最迟晚上裴钰安会回来,毕竟虽有亲戚关系,但那亲戚关系不是很亲热。

没想到第二天早上,她醒来,另外一半床都是空荡荡的。

“世子回了吗?今儿还要赶路吗?”云郦洗漱后问翠屏。

翠屏道:“世子回来了,他现在应该在客栈侧门,云姑娘,你收拾好就过去吧,马上就要出发了。”

云郦听罢,立刻往客栈侧门而去,只离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,云郦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。

“表哥,我们回京要走多久啊。”

“还要二十多日。”这是裴钰安的声音。

“会有危险吗?”女郎巴巴地追问。

裴钰安语气淡淡:“说不准,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官道,且总有些意料之外的事。”

云郦抱着阿院踏出门槛,果不其然,就发现距离门口数米处裴钰安正和一个女郎讲话,那姑娘着浅紫色的绸衣,衣裳花纹精致,头上的簪子绒花也并非寻常饰物,皮肤白净,约莫十五六岁,她望着裴钰安,白皙的脸颊隐隐泛红。

她好奇她的身份,身后的翠屏低声解释道:“这是陈知府的嫡女,陈大人托世子将陈姑娘带回京城。”

这位陈大人也是京城人,来靖州不过外放,早晚会回京的,如今嫡女年岁渐长,带回京城,让祖父祖母相看京城儿郎,不至于跟他在任上,选嫁他乡。

云郦了然,她抱紧小团子朝裴钰安走去,在陈家姑娘即将再次开口时,她先在裴钰安背后道:“世子,你回来了,阿远昨日找了半夜的爹爹呢。”

这话成功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,陈家姑娘朝她看来,裴钰安也回过头。

这时,小团子特别配合地冲裴钰安伸出手:“爹爹,爹爹。”

裴钰安虽对云郦冷淡,但并不层牵扯小团子,见小阿远想他抱,他倒也伸出手。

云郦微微侧身,然后将阿远递给裴钰安,这个动作能让那位陈姑娘更好地瞧清小阿远的脸,和他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。

嘴里还对阿远说道:“让你爹爹抱,娘抱你半晌,

手都累了。”

裴钰安闻言,看了云郦一眼,云郦笑吟吟地抬起头。

裴钰安收回目光,抱好小团子,小团子对生面孔比较好奇,两只黑葡萄般的眼睛盯着裴钰安面前站着的陈家姑娘。

陈家姑娘也有些愕然,她看看裴钰安,再看看他怀里那张缩小版的脸,最后目光凝在云郦身上,皱眉道;“表哥,这位是……”

裴钰安却并没有介绍的意思,他对陈茉儿道;“上车吧,我们得赶路了。”

话罢,他转身先一步上了自己的马车,云郦对他这个回应有些不满,但见陈茉儿姑娘眉头紧锁,她礼貌地笑了笑,跟着裴钰安上了马车。

马车内,裴钰安将小阿远放在白绒毯上,今儿阿远似乎对裴钰安腰间挂着的翡翠双环玉佩很感兴趣,扶着他腿站着,小手好奇地摸着他玉佩。

云郦躬身进来,扫了他们父子下,在裴钰安身旁坐好,裴钰安没看她,云郦贴着他半边身体,轻声说:“世子,你昨夜没回来,我等了你半晌呢。”

裴钰安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滞,依旧没多说什么。

云郦看他眼,心里再次地腹诽了句难哄。

她不是知难而退的人,身体离他靠的更近了些:“没了世子,郦郦一个人睡不着呢。”

这下裴钰安倒是动了,他偏过头来看她,淡淡地问:“是吗?”

云郦可真诚地点头:“当然是啦。”她伸手搂住裴钰安的胳膊,“世子是我的夫君,我习惯了和世子同床共枕。”

裴钰安垂下眸,看着她,云郦目光不躲不避。

但就在这时,云郦感觉到有人在撬她搂裴钰安胳膊的手,她低下头,小阿远憋红了脸,使劲儿想把云郦的手从裴钰安的胳膊上拿开,此刻见娘终于看向他,他瘪了瘪嘴道;“娘,娘。”

云郦赶紧松开裴钰安,去抱小阿远。

裴钰安看着陡然空荡荡的胳膊,目光一沉。

第95章 哄他

小阿远靠在云郦胸口,小胳膊搂住云郦脖颈,埋头道:“娘,娘。”

“怎么了?”云郦问。

小阿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只是搂紧了云郦,而后微微偏头,朝他爹看去。

他爹的目光和他相遇,小阿远嘟了嘟嘴,将他娘搂得更近了些。

云郦此时发现气氛不对,她看向裴钰安,裴钰安靠着车壁,合上了双眸。

云郦低头看看自家小崽子,小崽子咧嘴一笑:“娘,娘。”

接下来小崽子特别粘云郦,整日都依偎在云郦身边,云郦不知道是怎么刺激了小阿远对她的占有欲,但也只能顺着他,这种被自家小团子全心全意需要的感觉其实不差。

到了晚上,一行人暂停赶路,在路过的客栈歇脚。

阿远平日里睡的早,云郦一般将他哄睡,就交给阿如带到隔壁去歇息,可今儿到了他往日睡觉的时辰,小阿远两只眼睛亮晶晶的,在床上爬来爬去,一点睡意也没有。

外面的秋月越深越高,阿如都忍不住打了呵欠,云郦坐在床头盯着从床尾又爬到床头的小阿远,问:“阿远,你还不睡吗?”

小阿远懂了这句话,他忽地一下躺好,拍了拍旁边的位置:“娘,睡。”

裴钰安不在的时候,云郦一直都是带着小阿远睡,她明白他动作的意思,就是让娘陪着他一起睡,且根据云郦对他的了解,这小团子今日是铁了心要和她一起睡了。

她扭过头,裴钰安坐在客房北窗的美人榻上,闭目养神,云郦就问了:“世子,今晚我们带着阿远一起睡好不好?”

裴钰安睁开眼睛看她,没应声。

他既没应声,云郦就当他同意了,时辰也不早,云郦对阿如道:“阿远今夜和我们睡,你回去休息吧。”

阿如得了吩咐,立马就退了出去。

房门合上的声音传来,云郦早就洗漱完了,此刻解了外衣上床,她睡最里头的位置,阿远躺中间,最外侧那块地就给裴钰安留着。

小阿远见娘上了床,翻了身凑近云郦胸口,他现在断了奶,但一年积累下的习惯不是那么好改掉的。

云郦往后挪了挪,顺手拿了个绣牡丹的手帕,高高举起,逗阿远伸长手去

拿。

眼睛却转到裴钰安那边,随口问道:“世子,明儿我要不要请个大夫开个回奶药?”

裴钰安头也没抬:“ 随便你。”

他这样说,云郦就没继续这个话题,她笑着问:“世子,你快来睡吧,天色不早了,明儿我们还得继续赶路。”

裴钰安扫她一眼,云郦侧头躺在床上,雪白亵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,朦胧的烛光下,白皙的脸蛋透露出来些些粉嫩来。

裴钰安从榻上起身,脱掉外袍,吹了几盏蜡烛,只留下床头几盏,然后上床。

云郦抱着阿远往内侧靠了靠,阿远睁大眼睛瞅着抢他地盘的裴钰安,不满地伸出小手指,“娘,娘!”

“我们和爹爹一起睡,是爹爹,你难道不想爹爹以后带你出去玩吗?”云郦柔声道。

裴钰安已经平躺到了外侧,阿远看了看他的大块头,再看看自己的小肉手,只好又往云郦怀里蹭了蹭。

这个时辰对阿远来说的确不早了,裴钰安灭了大半的灯,云郦陪他说话的声音渐低,不到片刻,小阿远抓着云郦的衣襟,闭上两只大眼睛。

仅仅两刻钟,他就呼吸平稳,睡得香极了。

云郦轻轻直起身往后退了退,把阿远挪到最里头,给他盖好他的小被褥。

裴钰安听着身旁窸窣动静,没动一下,但这时候身旁的奶香变淡了,桃子香味道渐浓郁。

云郦侧身躺在裴钰安的旁边,他双眸紧闭,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方落下一道阴影,似乎和阿远一样已经熟睡。

云郦靠近他,手从他的衣裳下头伸进去,他没动,云郦环住他的腰,腿搭在他身上,整个人像藤蔓一样依附在他身上,又低低地叫他:“世子。”

裴钰安按住她不停游动的手,忽地睁开漆黑的眼。

云郦微微抬着头,柔软的青丝垂落在细白肩头,有两缕甚至落到了他的面颊上,昏暗的帐中,她压低的声音带着蛊惑:“世子,阿远睡熟了,我们去榻上好不好?”

她呼出的气息也是香的,裴钰安盯着她水光潋滟的眸子,沉声道:“睡觉。”

云郦如水杏眸里闪过一丝愕然,裴钰安索性压住她手,夹住她腿道:“睡觉。”话落他就闭上了双眸,似乎并没有要欢好的心思。

云郦感受了下他硬邦邦的身体,迟疑片刻,乖巧地往他的怀里蹭蹭,也合上了眼睛。

没过多久,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平稳,裴钰安眼睛再度张开,他看她一眼,又瞥了眼最里侧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崽子,抿了抿薄唇。

潜意识记挂着自家崽崽今日是和她一起睡的,云郦夜里醒来了好几次,确认阿远睡得好,才重新躺回裴钰安的怀里。

这几日热气消减,步入秋日,早晨起来也凉爽不少,云郦给阿运穿了件略略厚的衣裳。用过早膳,抱着他下楼,裴钰安已经先出去了,几百人的车队,他每天还有些琐事要处理。

只是刚抱着小阿远走到客栈门口,云郦就见那位陈姑娘又站在裴钰安面前,比起昨日,今日的她似乎要憔悴不少,眼眶也是红通通的,走得近了,云郦听见小姑娘难过的声音:“表哥,我想我爹爹了,我想我娘了,我想回靖州城。”

裴钰安口气冷淡地道:“这一别并非此生不复相见,姑父姑母迟早也会回京的。”

“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回京?”她眼巴巴地问,“我想她们了。”

“一切得听陛下的安排。”陈知洲是朝廷命官,他如何能确定他们几时回京。

云郦听了一耳朵,倒没上前,而是咳嗽一声,听到咳嗽声,裴钰安扭过头,只见云郦抱着孩子远去的背影。

他回头对着陈茉儿沉声道:“时候不早了,上车吧,我们得赶路了。”说完就转身走了,陈茉儿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,咬牙道:“表哥。”

然而表哥并没有回应。

裴钰安听扁余汇报队伍已收整完毕,点了点头,示意出发,然后就回了马车,但今儿马车车厢只有云郦,阿远不在。

裴钰安随口问:“阿远呢?”

“在后面的马车里,阿如他们在照顾。”云郦低着头说。

裴钰安嗯了声,在车凳坐下,车轮缓缓转动,这时候,裴钰安忽然听到啪嗒一声,是眼泪落在黑绒毯的声音,他搁在膝上的手指微僵。

裴钰安抬起头,云郦吸了吸鼻子,泪眼朦胧地看着他:“世子,我真羡慕陈姑娘,陈大人和陈夫人一定对陈姑娘爱如珍宝,陈姑娘才会一离开他们就思念不已,不像云郦,没娘疼爹不

爱,离得再远也不会想父母。”

她的哭可是刻意练过的,眼睫微湿,杏眸含水,剔透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滑落,端的是我见犹怜。

她没掩饰她是装的,可即使如此,裴钰安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去擦掉她的眼泪,他沉默了瞬,闭上眸子,淡淡地嗯了声。

见裴钰安闭眼,云郦知道哭是没用的了,她把眼泪擦干,坐到裴钰安的旁边去:“世子,你都安慰了陈姑娘,不安慰安慰我吗?是郦郦哭的不够好吗?”

裴钰安微微睁开眼,就对上了云郦那双雾气朦胧的眼,他口气略冷淡:“哭的的确一般。”

云郦仰着细嫩的下颌问:“那我应该怎么哭,你才会哄哄我呢?”

“自己想。”

云郦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,她换了个话题:“世子,陈姑娘是不是看中你了?”

裴钰安闻言,目光灼灼地看着她。云郦其实没把陈茉儿放在心上,裴钰安即使生气,也不会拿别的姑娘来吓她,今日他虽对陈茉儿说了些安慰之词,可没有一句越了界,态度也很疏离。毕竟若是亲热了,说不准就会让春心萌动的小姑娘起更多小心思,裴钰安既对陈姑娘无意,就不会让小姑娘误会。

只到底是他的表妹,且是个离开父母的小姑娘,若是一句安慰的话不说,免不得过于冷漠无情,令人家更难过,裴钰安将无意于她的表哥角色执行得很好。

可云郦不误会是一回事,表达她在乎是另外一件事。云郦伸手握住裴钰安的五指,裴钰安垂下眸,云郦细嫩的手指和他骨节分明的大掌紧紧交缠,似永不分离一般。

“世子,你是郦郦的,只能娶郦郦为妻。”她声音很软,语气很坚定,像绝不可能把他让给别人。

裴钰安靠着车壁,闭上双眸,反问道:“是吗?”

反问句不是否定句,云郦心底轻轻地笑了笑,又说道:“世子,我想了想,我暂时还是不喝回奶药了,好不好?”

裴钰安闭着眼说:“看你。”

虽然说态度还是不是很配合,不过她的问题他都回了,云郦看着他,问了个最想知道的问题:“世子,你什么时候才能消气?”

裴钰安睁开眼,云郦眼巴巴地望着他,十分期待他的回答。

他笑了下,轻轻地问:“郦郦,你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在乎我吗?”

第96章 和好(已补后半截)

云郦忽然冷静下来,她拉开和裴钰安的距离,杏眸对上他的黑眸,云郦没躲他的眼神:“那世子要我怎么做才觉得我是真心的?”

虽然她能理解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,现在他心里发虚也很正常。

但云郦其实不太喜欢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。

不是因为不想伏低做小,而是他……其实并不开心。

云郦目光直直地望着裴钰安。

裴钰安心像是被烫了下,他猛地收回目光,闭上双眼,似乎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。

见他又开始保持沉默,云郦没恼,也没失落,因为如果彼此易地而处,她早就不可能给对方任何机会了。

而他只是解开心结的时间晚了些。

马车继续往东行驶,天气里的闷热退下去,空气里带了些秋意,云郦依旧每天笑吟吟地面对裴钰安。除此之外,就是在陈茉儿黏上裴钰安的时候打断她。

这日午后,车队在林中暂时休息,顺便用午膳,因为休息的地方临河,侍卫们利落地捉了鱼烤。云郦是极擅长烤鱼的,她选了条个头适中的鱼放在火堆上翻烤,眼看两条鱼都熟了,刚刚和几个护卫头领商量事情的裴钰安还没回来,云郦抬起头去寻人,然后就见裴钰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。

云郦起身过去准备叫人,一道粉色倩影先她一步出现在裴钰安跟前。

陈茉儿手里拿着一条烤鱼,鼻子上带了些黑灰:“表哥,这是我第一次烤鱼,你尝尝好吗?”她把用木枝串着的烤鲤鱼递给裴钰安。

不等裴钰安开口,云郦上前几步先启唇道:“陈姑娘。”

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,陈茉儿眉头一皱,她回过头来,毫不掩饰对云郦的不喜欢:“叫我做什么?”

云郦笑容温柔,毫不生气,她仔细地瞅了瞅陈茉儿手里的烤鱼:“你头次烤鱼,能只是有些发焦已经很厉害了,不过食用焦熟的食物,不利健康,世子身体贵重,还要赶路,若是吃了你烤的鱼有什么好歹,岂不是不太好。”

陈茉儿低头看了看她的烤鲤鱼,这的确是她头次烤鱼,她也看得出鱼皮有些焦黄,她也想重新烤一条,可是歇息的时间不长,根本不够时间。

“就这么一丁点发焦而已,我表哥又不是身体虚弱之辈!”陈茉儿不满道。

云郦不赞同地看她一眼:“陈姑娘觉得只是一丁点,不影响世子的健康,可我觉得哪怕只是一丁点的风险,也是风险。”

她自顾自一笑:“也是,陈姑娘只是世子的远房表妹,自然不会如我般在乎世子的身体。”

说完后,云郦就望向裴钰安,陈茉儿心口一急,忙抬眸看向裴钰安,就见裴钰安目光正落在云郦身上,她们目光彼此交缠,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人,陈茉儿急急解释:“表哥,我不是这个意思,不是置你身体于不顾。”

裴钰安扫她一眼,“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。”

陈茉儿还想说话。

云郦看准时机,抢先一步道:“ 世子,我给你烤了鱼,外酥里嫩,你和我回去尝尝吧,还有阿远也没喝鱼片粥呢,等着爹爹回去陪他一起。”

裴钰安看云郦眼,然后往阿远在的方向走,云郦笑吟吟跟上,时不时还说几句刚刚捉鱼的趣事,陈茉儿盯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,小嘴一瘪。

她跺着脚,哭着回了自己的马车。

云郦跟着裴钰安回到火堆前,往陈茉儿消失的方向看了看,而后扭头对裴钰安道:“世子,陈姑娘好像哭了呢。”

裴钰安吃了口烤鱼,烤鱼滋味鲜美,他没接云郦的话,云郦只好换个话题:“世子,我们今日是在落城歇脚吗?然后要在落城休息两日?”

她们已经连续赶了十天路,许多东西都不够了,需要补给,落城是个合适的地方,而且长时间赶路下来,大家也需要修整,反正回京的时间又不紧。

裴钰安嗯了声。

云郦离裴钰安近了点:“世子,听说落城附近的月牙泉颇为美丽,我们去看看吧。”月牙泉是整个大安都很著名的美景,听说月牙泉的水层层叠叠,有如翡翠般的青翠,枫叶的橘红,总而言之,色彩斑斓,令人叹为观止。

裴钰安看她眼,嗓音低平:“我要带陈茉儿去看月牙泉。”

云郦一懵。

裴钰安不知为何,突然张嘴解释:“离开陈家时,她颇为难过,姑父劝她说,回京途中会经过她曾经念念不忘的月牙泉,当时我答应了姑父带她去看。”

云郦闻言,脸上流露出几丝失落来,不过还是善解人意地道:“那…那好吧。”

裴钰安见状,微微低下头。

用过午膳,略作休息,车队继续赶路,天色擦黑时,终于进了落城,落城也是大安境内颇为富饶的一座城市,即使天擦黑,主干道上依旧行人如织。

一行人在落城客栈歇脚。

陈茉儿今日虽然又被云郦打击到,但她不是个容易放弃的小姑娘。看到了落城,小姑娘想起月牙泉,陡然来了精神,下马车时看云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自信。

第二日,陈茉儿早早起床,婢女守在外头,见裴钰安从卧室里出来,便跑来向陈茉儿递眼色。陈茉儿理了理头发,连忙走了出去。

她和裴钰安的客房就隔了一间屋子,出门就看见他的背影,陈茉儿赶紧叫了声表哥。

裴钰安停下脚步,陈茉儿快跑了两步,然后放慢步子,婀娜地移过来,她瞅了眼旁边半开客房,笑意嫣然地道:“表哥,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月牙泉了吗?”

“现在就可。”裴钰安道。

陈茉儿闻言,脸色一喜,诚然那个叫云郦的坏女人长的是有几分姿色,而且抢先给表哥生下了一个儿子,不过她出生低微,她瞧着表哥对她也不是很上心,每次都是她主动凑上来。

既然如此,一个侍妾的位置就顶了天了,表哥还是要娶正妻的,她就还有机会。思及此,陈茉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温柔。

“那我们走吧,表哥。”她刻意放大了音量,好让旁边的屋子里的人听得更清楚些。

裴钰安往旁边客房看了看,率先往楼下走。

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阿如看了眼逗着小公子的云郦,没见云郦脸上有丝毫情绪,她忍不住问道;“姑娘,你就这样让裴大人和陈姑娘这样出去了吗?那位陈姑娘明显对裴大人心怀不轨!”

“不然呢,这是世子提前允诺了的。”

“可裴大人和陈姑娘出去,你难道就没有不快吗?”

“你放心,他对那位陈姑娘无意。”

阿如敏锐地觉察到云郦的回答顾左右而言其他:“奴婢是问你是否有不快?”

云郦瞥了阿如一眼:“去收拾收拾东西,我们在马车上也闷了十来日了,今日也

去落城里逛逛。”

阿如心知云郦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,只好去收拾带小公子出门的一些必备品。

云郦低头,看看在榻上爬来爬去的小阿远,之后往远处看去,不快当然是有的,尽管知道裴钰安对陈茉儿无意,可想到他和别的姑娘出去,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情复杂。

——

月牙泉距落城有二十余里地,马车需要近一个时辰,裴钰安骑马,陈茉儿坐马车,她今日心情特别好,整张脸都洋溢愉快的笑容。

直到马车出了落成,往月牙泉走了三里地,裴钰安突然停了下来。

感觉到马车停下,陈茉儿狐疑地推开车门,裴钰安骑着枣红马到了她马车口,陈茉儿不解地问:“表哥,怎么停了?”

裴钰安拉紧马缰:“茉儿,我就送你到这儿。”

陈茉儿一愣:“表哥,你什么意思。”

“护卫会护送你去月牙泉。”

陈茉儿一下子明白过来,她愕然问:“可是你答应了我爹爹经过月牙泉的时候带我去,表哥,你怎么能食言?”

“我答应姑父的是,定会让你再看到月牙泉的美景,没说是我亲自陪你去。”

陈茉儿脸色一变,愤怒地看了眼裴钰安,忽然想到一个人:“是不是云郦给你说了难听的话。”

“没有。”

陈茉儿恨铁不成刚地道:“表哥,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,每次我靠近你时她就口蜜腹剑,无中生有,假装善良,她不是个好女人!”

裴钰安的眼神有了波动,他目光凝向陈茉儿,轻轻笑了声:“没想到你看出来了。”

下一瞬,他的语气沉了沉,“既然如此,你应该也看的出来我有心上人了。”

陈茉儿微愣,别过头道:“我没看出来!”

裴钰安口气很温和:“没看出来倒也无妨,你只要记得我心里有人了,只装的下她,不要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就好。”

他这句话说的很轻,可这轻飘飘里却有这重若千钧的力道,无可震撼。

陈茉儿到底是个小姑娘,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,她眼眶一红,忍不住道:“表哥,你到底看中她什么了?”

这个问题成功地让裴钰安也沉默了下,他顿了顿,往落城的方向看去,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他以前以为自己看中了她的乖巧善良,上进聪慧,可后来知道她的善良乖巧是假象,她其实心机心狠,他喜欢的东西不复存在,那么他就应该不再喜欢她这个人了。

可面对她的时候,还是会被她牵动心绪,因她彻夜难眠。

或许看中这件事就是个无解的题目。

没有一项项必须的标准,然后对着标准去寻找那个喜欢的人,而是有了喜欢的人之后,你因为她,有了动心的标准。

想到他说和陈茉儿去月牙泉时,云郦脸上闪过的失落,裴钰安一夹马腹:“我回去了,你和侍卫们去月牙泉。”说完,他掉头往落城里去。

陈茉儿一惊,忙道:“表哥!”

裴钰安并没有搭理她,他骑马回了客栈,刚到客栈,侍卫见到他,立马就道:“世子,云姑娘带着小公子上街去了。”

裴钰安顿了下,问:“往哪个方向去了?”

侍卫指了个方向,裴钰安略做迟疑,然后照着侍卫指的方向走去。云郦带着小团子才走没多久,过半刻钟,裴钰安就在人来人往的落成大街上寻到了人。

阿远似是对一个摊子前的瓷人感兴趣,云郦跟着他指的方向,拿起一个红裙子的小瓷人,阿远抱住那个小瓷人笑了笑,云郦眼睛微弯,也冲着阿远笑。

“老板,多少银子?” 云郦扭头问小摊贩这个瓷人的价格。

小摊贩报了个数,阿如正准备给银子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出来,抢先一步取出银子来。

云郦偏头看去,然后双眸不由得一亮:“世子,你怎么来了?”

阿远此时也惊喜道:“爹爹,爹爹!”

裴钰安转过头,就对上云郦亮晶晶的眼睛,他压住心中各种情绪,伸出手接过阿远,淡声道:“不是要逛街吗?”

云郦回过神,瞥他一眼,眼睛里的笑更真诚,她碰了碰阿远的小肉手:“阿远,爹爹陪我们逛街呢。”

裴钰安没陪别的姑娘去月牙泉玩,而是陪他们母子去逛街,思及此,尽管裴钰安不是很热情,云郦依旧特别开心。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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