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节

再怎么说,现在他和刘青燕尚未和离,作为女婿,他都必须得陪刘青燕回刘家一趟,而昌泰郡主的长女因为嫁的远,初三倒是不能回来。

裴钰安估摸了下时间,初七有空陪云郦出府。

云郦在国公府也闷得慌,天天就是这么些地方,能出府自然喜欢。

不过初七早晨,两人正收拾东西,突然有小厮来禀:“世子,世子妃请你过去。”

“有什么事吗?”裴钰安皱了皱眉。

云郦也朝外看去。

小厮道:“好像是刘家传信,说是刘夫人不太好。”

刘夫人指的是刘青燕母亲,初三他上门时,刘夫人的确一副吊着命的状态。如果刘夫人真有好歹,不说如今名义上岳母身份,就是曾经他和刘将军学武的情分,也必须得上门一趟。

不需裴钰安开口,云郦善解人意道:“刘夫人病情为重,世子和世子妃快去刘府吧。”

裴钰安叹了口气,转身离开外书房。

刘夫人奄奄一息,好几次就差点双眼一闭,可每次太医施针,都救了回来,但随时都有离世的危险,这几日,裴钰安只好刘家和国公府两头跑。

眼看明日就是初十,后日解印,还是不能陪云郦出府。

云郦笑笑:“世子和我的时间还长着呢,总有时间能带我出去走走。”

见裴钰安眉眼间都留有疲惫之色,云郦将炖的补汤递给裴钰安,心疼地道:“世子喝口汤吧。”

裴钰安看了云郦一眼,端起碗一饮而尽。

云郦站在他背后,贴心地替他按摩头部,又小声道:“世子,明日我能自己出门一趟吗?”

裴钰安动作微僵。

“不知道世子还记得吗?原来你还帮我一个府外认识的姐姐解决了地痞骚扰,她昨日递信来,说有事要给我说,所以我明日就想出去一趟。”

“那让常……扁余送你去。”裴钰安沉思片刻后道。

“不用了

不用了,又没多远,我自己去就成了。”云郦推拒。

裴钰安扭头,看她一眼道:“扁余跟着你,我比较放心。”

看吧,心上人的地位就是不一般,以前她出府的时候可不会让他的贴身护卫跟着她,裴钰安话已至此,云郦只能受之:“那就麻烦扁余公子了。”

听她叫扁余为扁余公子,裴钰安扯了扯唇,看来以后云郦有事只能交给扁余去办。

至于常余……呵呵。

第58章 她哭了

第二日,用过早膳,云郦出府,扁余早备好马车侯在门口,见云郦出来,他恭敬地道:“云姑娘。”

扁余和常余不同,这是聪明人,云郦不想和他有太多来往,客套几句,告诉他去长马街,扁余一声不吭地驾驶马车,去到长马街。

马车在长马街口停下,因为里头窄,人虽多,却不好过马车。

“扁余,你就在此地等我,可以吗?”云郦下车后道。

扁余摇头:“为了云姑娘的安全着想,属下得和您一起进去。”

得了,路红玉要和她说的事应该不是见不得人的事,云郦带着常余一道进去。

云郦倒没骗裴钰安,的确是路红玉递信有事和她讲,她今日才出门的。

路红玉守在面馆门口,正教自己儿子认字,听到背后一声红玉姐,扭过头去,见是云郦,立马起身相迎:“秀秀……”

话罢,她看着跟云郦一道进来的扁余,低声道:“那位是……”

“这是我一位朋友,正好顺路,送我过来。”云郦看了扁余一眼,故意当着他这般道。

路红玉嗯了一声。

云郦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递给路红玉,两人寒暄一番,云郦直接问:“红玉姐,你说有事要和我说,是什么事?”

路红玉看了眼安静地坐在一侧的扁余,吩咐帮厨看好自己儿子后,拉着云郦进了后院,估摸这儿说话外头几人听不清,她叹了口气,欲言又止。

“红玉姐?”

“秀秀啊,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,按理说,你现在在国公府过得挺好的,吃穿不愁,人也养得好,可…………”路红玉握住她的手,颇为纠结。

“不过,我细细想了下,那到底是你的娘。”

云郦秀眉蹙了蹙。

路红玉道:“过年我不是回了娘家一趟吗,你那后娘撺掇着你爹将你娘的坟移出了赵家祖坟。”

云郦刚满周岁她娘就不在人世,她对她娘没什么感情,但那个时候大姐已经有印象,时时说她们娘多温柔好看。

云郦嗓音略冷:“他们挪到了哪儿?”

路红玉叹口气:“就随便挖了个坑埋了。”其实这都是好话,岂止是随便挖了个坑,而是看到某个地方有坑,

就把白骨扔了进去。

后来是她祖父看不惯,垒好土,立上木牌。

“红玉姐,她们现在过的怎么样?”云郦轻声问。她出生于京城六十里外的赵家村,可自从被她爹卖掉后,再没回过赵家村。他们也不知道她的下落,她们村唯一知道的,就是路红玉,她和她一样,不被亲爹后娘所喜,庆幸的是,还有祖父祖母为她做主。

“你说你爹你后娘啊?”路红玉脸色不虞,“你继妹似乎说了门好亲,在镇上有两家商铺,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混的不错,马上也要说亲了。”

“看来是过得不错啊。”云郦低低地笑了一声,她抬起头,感激道,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,红玉姐。”

“我不过是带几句话,倒是你,秀秀,自己的日子最重要,不要为了他们影响你自己,反正恶人自有天收。”

云郦笑了笑,恶人有没有天收她不知道,但是她知道,赵家人她会去收拾。

她从离开的时候,就没想过要放过他们。

云郦走出后院,她看了眼扁余,脸色略有不好。

若是常余肯定就开口问缘由,而扁余就算是察觉,他也只会告诉世子爷,不会主动过问。

这位可是世子的女人,且是世子很在乎的女人。

是以黄昏,裴钰安归来,问云郦今日去干了什么后,扁余摇头:“属下不知,不过看云姑娘和那位妇人在后院说完话出来后,脸色不好。”

脸色不好?

裴钰安皱了皱眉,径直去到后罩房,云郦呆呆地坐在美人榻前,见他入内,起身道:“世子。”

裴钰安打量云郦脸色,上前道:“今日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?”

云郦赶紧摇头:“没有。”

裴钰安还欲再问,云郦先道:“世子爷,奴婢在厨房熬了汤,去给你端来。”她脚步匆匆离开卧室。

此时,夕阳西下,暮色昏沉,等云郦再回来的时候,她眉眼间已经没有那股忧愁,笑着伺候裴钰安用完晚膳。

裴钰安皱了皱眉,不知真的只是一件小事,她如今已经想开,还是压在了心里。

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,裴钰安看了她半晌,闭眼入睡。

翌日,起床后,云郦照旧笑吟吟伺候他更衣,神色一如既往。

裴钰

安心底微松,或许只是暂时不开心的小事,她既不愿说,他尊重她的意见。

裴钰安又在刘家忙了一天,傍晚归来,云郦亲手准备好一桌他喜欢的饭食,她眉眼笑盈盈,裴钰安心里突然涌出一阵愧疚。

“等上元节,我一定带你出府。”

云郦温柔地按摩他的太阳穴,语气含笑:“其实我在府里过的也挺好,不一定要出门,世子得以自己的正事为重。”

云郦越是体贴温柔,裴钰安心就愈发塌软,他承诺过,要对她好的。

是夜,两人同床共枕,因入睡前云郦心理暗示自己半夜必需得醒,约莫丑时,她睁开眼,橘红烛灯隔着素色纱幔,显得帐内朦朦胧胧。

裴钰安双眸紧阖,呼吸平缓,云郦侧动身体,以背对他的姿势躺下。

裴钰安警惕性高,稍有风吹草动便能立刻醒来,察觉怀中人肩头发颤,裴钰安倏地睁眼。

似是察觉他醒来,云郦浑身一僵,下意识拉高被褥遮脸。

她不对劲儿。

“云郦。”裴钰安坐直身体,试图拉下被褥。

云郦双手紧拽,不让分毫。

“云郦,你怎么了?”裴钰安盯着拿被褥遮脸的云郦。

半晌,被褥里传来云郦瓮声瓮气的声音:“没怎么了。”

她的嗓音微哑,夹杂丝丝泪意。

裴钰安眉心一皱,定声道:“怎么哭了?”

云郦肩头微颤,捂着头道:“我没哭。”

裴钰安思绪飞快回转,而后盯着那团被褥道:“是不是你出府那日那人给你说了什么。”

云郦没吭声,裴钰安叹了口气:“你若不说,我明日自己去问。”

她似乎有些受惊,裴钰安没扯她被褥,半晌后,云郦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截被褥,果然两眼通红。

裴钰安心口微滞,正欲开口,云郦突然红着眼小声说:“世子,你躺下,抱抱我好不好?”

云郦嗓音哽咽,鼻头红肿,看着他的眼神茫然无助,裴钰安慢慢躺下,云郦一下子滚进他的怀里,双腿紧紧地缠住他的腰,整个人都往他怀里缩,像极了一只受了惊寻求庇护的小麋鹿。

裴钰安收紧横在她腰间的手。

云郦还是不满足,轻声说:“世子,再紧点。”

裴钰安垂眸看她一眼,将她整

个人拢在怀里。

两人隔着单薄亵衣紧紧相贴,却难得没生出任何欲气,裴钰安垂眸,云郦仰头,眸子里还泛着水光,乌发从肩头披散,显得她脸尖尖小小,他将她搂得更近了些。

云郦四肢交缠,许久后,云郦深吸了口气,道:“我不喜欢我爹爹。”

“他是个坏人。”

她水润润的眸子盯着他,两人相距手指长的距离,温热呼吸喷洒在他脸上。

裴钰安一下下轻拍云郦后背,嗓音温柔:“他怎么了。”

提起此事,云郦似控制不住眼泪,杏眸倏地聚集一阵水光,她头埋在他肩,道:“红玉姐姐说,他听那个坏女人的,把我娘的尸骨从祖坟里牵出来,随便,随便……挖了个坑埋了。”

时下丧葬乃大事,迁出祖坟,意味着孤魂野鬼,不得安宁,难怪云郦伤心至此。

她说着,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哭腔重新回归,边哽咽边道:“我讨厌他们。”

裴钰安眸色沉了沉,云郦曾说过,她是被他父亲卖掉的,最开始还想卖到那种肮脏不堪的地方,思及此,裴钰安先生出几分愤懑。

他垂下头,云郦还在小声啜泣,他心中的愤懑多了几分恼恨,他安慰道:“明日我就让扁余去给你娘迁坟,我们选一块风水宝地。”他也不稀罕再迁入赵家祖坟。

至于云郦父亲,既然没将云郦当成亲生女儿,他也不必手下留情。

云郦想了想,在他肩头蹭了蹭眼泪,抬起红通通的双眸道:“我想自己回去给我娘迁坟,可以吗?世子。”

裴钰安清楚云郦家乡在何处,京城郊外六十里地的赵家村,若是马快,半日即可到达。

可明日就是初十,大安解印的日子,他必须得上朝,恐怕得等过两日才能陪云郦回家。

“不必了不必了,世子去忙就好了,奴婢自己回去。”云郦小小声地道。

“我让扁余和翠屏送你回去,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替你干。”最后,裴钰安亲了亲她的额头,“我过两日去赵家村。”

“会不会太麻烦世子了?”

“不麻烦。”裴钰安略作忖度,低声道:“郦郦,你要记得,既然你爹没有将你当女儿,你也不必将他当成父亲。”

“我知道的。” 云郦乖乖巧

巧道。

裴钰安却不相信,若她真是没有感情,就不会偷偷地哭了,不过无妨,若是她不忍心,他自然会替她处理。

有裴钰安的承诺后,云郦平静了下来,裴钰安等了她两刻钟,见她呼吸平稳,忽然问道:“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,我昨日问你你怎么不说。”

自然是因为刘夫人命不久矣,世子夫人最近心情伤痛,就算你对她已经没有男女之情,但这样的情况下,焉知你不会不会心疼她,可怜她,靠近她。

她要阻断这样发展的可能性,而且如果直接告诉你,你对我的怜惜可不会这么多,现在这样,你在对待可能面临失母之疼的刘青燕时,是不是会想到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的云郦呢。

比起父兄尚存的刘青燕,是不是她更值得怜惜。

而且越是心疼她,你对赵家人的不满才会越大,她只是个小丫鬟,要让从小虐待欺负他的赵家人付出惨痛代价很困难,可世子爷你可不一样。

心里飞快地掠过这些念头,云郦默不作声。

“今夜若不是我发现你偷偷地哭,你是不是还要不告诉我?”裴钰安是真的有些不满。

云郦肩头微颤,一个劲儿往裴钰安怀里钻:“世子,天色不早了,该睡觉了。”

裴钰安无奈:“郦郦。”

“我好困啊,好困啊。”她头埋在他胸膛处,攥紧他衣领道。

裴钰安深吸口气:“郦郦……”

云郦头也不抬,整个人死死地缠住他,低声道:“郦郦睡着了。”

第59章 他要疯

小姑娘死活不愿正面面对这个问题,裴钰安除了无奈,就是无法,他沉默半晌,低下头,亲了亲她的发顶道:“以后不准偷偷哭,有事记得告诉我。”

云郦一动不动,似乎已经入睡,裴钰安等了片刻,以为等不到云郦的回答。

云郦细弱的声音在这时响起:“我会努力的。”

她靠在他的怀中,说着他想听的话,“我不是一个人,我还有世子。”

裴钰安顿时一僵,而后心软得一塌糊涂,比如刘青燕,就算没了刘母,还有刘父,亲兄妹,他娘也还有意朵和长姐,但云郦只有他一个人。

他垂头,看着她黑乎乎的头顶道,柔声道:“睡吧,我陪着你。”

第二天便要早朝,去早朝时,天还未亮,下朝后回到国公府,云郦尚未出发。

裴钰安蹙着眉,沉声对扁余和翠屏道:“姑娘心底柔柔善,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人,你们直接帮她解决,可清楚?”

扁余深懂上意,明白裴钰安指的是赵家人,他沉声道:“属下遵命。”

裴钰安亲自送云郦到了城门口,东城门口距离赵家村得要三个多时辰,他白日里肯定无法前往,再度对云郦叮嘱一番,保证最迟三日,他会去赵家村,他才下了马车。

天子脚下的村镇一般都较富裕,可赵家村四周高山丘陵环绕,路深而险,并不很富裕。

几人巳时出发,抵达赵家村已是午后,云郦自从四年前离开,再也没回来过,她掀起车帘,窗外一片冷艳冬景,只有几个人在乡野间闲聊。

云郦这辆马车,上好的乌檀木打造而成,车壁雕花嵌玉,那驾车的马也非同一般,毛发油亮,并非凡品,是以他们一行一进赵家村,看见的人便七嘴八舌地议论开。

这是那家的贵人?思来想去,好像也没哪家有这么富贵的亲戚。

云郦按照记忆中的方向,指挥扁余将马车驾到了路红玉的祖父家,路爷爷家境不错,是村里不常见的砖瓦房。

他们隔壁还有一户人家,则是一路走过来房舍修建的最好的一户人家,青砖灰瓦的小四合院,院子里一颗石榴树越过门墙,云郦定定地看着那座熟悉的小院。

门外的动

静惊动路家人,路奶奶从房内走出,她们围的是篱笆院墙,一眼便瞧见停在门口的华贵马车,路奶奶一愣,擦了擦手,连忙走出院子来。

“你们是……”

云郦收回目光,上前两步,笑着对老人道:“路奶奶,是我。”

云郦今日穿一条绯红色的软烟罗裙,披的是雪白狐裘,袖口里还踹了一个嵌玉紫铜手炉,她全身肌肤白腻,端的不知是哪家贵女。

路奶奶愣了愣:“你是……”她几时认识过这样的大家闺秀。

“我是秀秀,赵秀秀。”云郦道。

“秀秀……”老人一惊,赶紧搜罗记忆,一说秀秀首先想到赵全家被卖的幺女。赵家三个姑娘都是挑着他们爹娘的优点长,他们父母的容貌本就不差,生的三个女儿也是个顶个的漂亮,便让人记忆颇深。

老人细细比对,记忆里的秀秀要瘦弱矮小许多,杏眼桃腮倒是和记忆里的人像极了。确定是她,路奶奶一喜,顿时想伸手拉她,待看到云郦一身华裳,她连缩回自己干枯的大手。

云郦笑了笑,伸手握住老人的手掌道:“路奶奶,我还得谢谢你和路爷爷,我娘的坟……”

“哎呀,可别说这话了,你娘也叫我一声婶子。”见云郦没嫌弃自己,老人也不拧巴,“你先进来吧,外头风大。”

不过就是无亲无故的一句婶子,人家都知道给她娘立个坟,而赵全,那可是他的发妻,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发妻,怎么就能残忍至此。云郦低下头跟着路奶奶入内。

路奶奶招呼云郦坐,在得知云郦是为了给她母亲迁坟回来时,便带着云郦去了她母亲如今的埋骨之地。

云郦娘亲埋在村子里一个小角落地,周围都是草地,十分冷清。新垒的黄土土坟矮矮小小的,上头飘了一层薄雪,最前面则是木质牌位,上书赵氏玉红之墓,下侧则有女赵渔,赵容,赵秀秀立。

字迹工整端肃,笔锋圆润。

见云郦盯着木牌看,路奶奶解释道:“你娘的旧牌位写了你爹的名字,我想你娘也不想看见他,宣哥儿就重新写了个,写得是你们三姐妹名字。”

云郦偏头,低声确认:“是宣哥哥吗?”

听到这三个字,守在一侧当石头人的扁余挑了挑

眉梢。

“是他,陈宣,还有,宣哥儿前年中了秀才。”想起云郦以前除了两个姐姐,最喜欢跟在陈宣身后,路奶奶笑眯眯地道,“他最近也没去书院,就在家里,等会儿说不准你还能瞧见他呢。”

云郦顿了顿,突然轻轻地一句:“宣哥哥他成婚了吗?”

扁余抬眸看向云郦。

路奶奶摇摇头:“还没呢,他如今才十九,年龄也不大,他娘想着今下场试试,若是中了举人再说亲更好。”

云郦笑着嗯了一声,几人来时,裴钰安早就寻好了京城有名的风水先生,此时距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,云郦上了坟磕头后,风水先生便立刻寻摸起风水宝地来。

村里的土地大部分都是有主的,可云郦有钱,不管是什么地方,只要出足够的价钱,都能买得到。

云郦原先想过要把她娘迁出赵家村,可后来细细想了想,她娘没做任何不对的事,凭什么要她走。当年赵全想卖她无非就是想多要点银钱,如今她就是要花比她身价高出几倍几十倍的银钱给她娘修建坟墓,她要让他为他当初苛责她们姐妹三人付出应有的代价!

冬日空闲,外头虽冷,可听说有热闹看大家都一窝蜂地跑出来,不过一个时辰,赵全的小女儿回村给她娘迁坟的事便传遍了整个村子,尤其是她一身体面,简直比公侯府里的小姐也不差什么。

云郦当然不会禁止他们传,锦衣怎么能夜行,两个时辰后,天色渐暗,风水先生只走了小半赵家村,明日继续勘测风水宝地。

晚上云郦留宿路家,路家空屋子还有好几间,路家人自然欢喜道好。

眼看天色不早,几人相伴回走,刚到路家门口,迎面走来个青袍少年,虽是农家子,可他气质温润,眉眼清隽,皮肤白皙,颇有几分书卷气和俊朗。

不等云郦张唇,热心的路奶奶赶紧冲他招手:“宣哥儿。”

陈宣看去,一眼注意到路奶奶身旁红衣白裘的美貌女郎,记忆和很多年前老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重合,陈宣沉吸口气,缓步上前,距离云郦两步之遥,他站定。

云郦也一眼认出这是谁,她眸子微弯,激动道:“宣哥哥,好久不见。”

扁余开始思考他家世子,

如果看见此幕,会是如何表情。

陈宣刚从她娘那听到村子里最火热的消息,清楚眼前的少女是谁,其实即使没听过这个消息,望着她熟悉的眉眼,他也能认出她是谁。

“秀秀,好久不见。”他动了动唇,好半晌,略沉的嗓音才从口中溢出。

“宣哥哥,我娘墓牌的事,还要谢谢你。”云郦笑吟吟道。

“不必客气,都是举手之劳。”

云郦还想再说,扁余想了想自己的小命,先云郦一步打断道:“夫人,外头风大,我们还是早些进去,你这两日身子又不好。”

听到他叫自己夫人,云郦挑了挑眉,这个扁余可真是睿智。

路奶奶如梦初醒,赶紧看云郦一眼:“哎呀,秀秀,看你小脸白的,我们还是早些进去吧。”说着,路奶奶对陈宣道:“宣哥儿,秀秀还要在村子里待几日,我们白日里再叙旧啊。”

陈宣目光扫过云郦,低声应好。

云郦被路奶奶牵着走了两步,似忍不住,回眸看了陈宣一眼。

扁余瞧着这一幕,额上青筋跳了跳。

几人回到路家,路奶奶的儿媳妇早就准备好了晚膳,还将几间客房的打扫得干干净净,云郦用过晚膳,躺在床上歇息。

而扁余却睡不着,今日除了他,翠屏,风水先生,还有一个护卫,他想了想,写了一封信交给小护卫,让他回京送给世子。

走夜路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算不得什么,何况今夜无风无雪,小护卫骑着骏马,半夜就到了京城,但世子早已休息,他第二天早晨才将信送到世子手中。

扁余是去保护云郦的,既然写信归来,肯定是关乎云郦。

裴钰安坐在上朝的马车里,打开信封,扁余前头叙述了路上的风平浪静,和他的尽职尽责,最后才话音一转,写了陈宣一事。

“村内有一位容貌清隽的公子,云姑娘叫他宣哥哥,还打听他婚否,黄昏归去,偶遇那人,云姑娘表情甚喜,似渊源颇深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柿子:我是谁?

云郦:世子

柿子:他是谁?

云郦眸子一亮:宣哥哥

第60章 撒谎了

想起云郦曾经说的喜欢过的哥哥,裴钰安深吸了口气。

马车在宫门口停下,常余在车外叫了好几声,裴钰安如梦初醒般,下车去到金銮大殿。

云郦既然做了他的人,定不可能和别的男子你来我往,而且当初那个人先放弃了云郦,想必云郦也不可能吃回头草。

再者说,就算裴钰安认为不可出身论人,但一个村夫而已,岂能和他相提并论。

至于云郦,应该是乍见故人后的欢喜,扁余信上不是说了吗?陈宣帮云郦母亲立了墓碑,云郦又知恩图报。

虽是这般想,裴钰安本计划明日再去赵家村,各项政务已经安排妥当,下朝以后,他却匆匆道:“先把急事挪出来处理,我有事今日要离开京城两日。”

另外一边,风水先生又在赵家村寻摸了整上午,终于找了个墓穴,墓穴近山临水,前朝后靠,明堂开阔。这块地是某村民的,当初大姐落山时,那村民还去山底苦苦搜寻了几日,一家子都忠诚老实,云郦给了一大笔银子。

那笔银子最起码是这块地十倍价格,中午几人就去里正那写好契书。冬日闲散的人也多,恰好今日就是个吉日,云郦就请了个十余个人,开始动工造墓。

闲在屋里甚是无聊,大家一窝蜂跑出来瞧热闹,云郦站在一侧,看风水先生先挖了第一土,其余的帮工这才一涌而上。

周围的人看着云郦圈出来的好大一块地,再听帮工的人一说,她要给她娘立的新坟要求。

大家啧啧几声,“这没个一两百两银子不成吧。”十两银子就够四五口之家在乡下松快地过一年。

“这可不止,你没听那赵六先说吗?新棺木就花了一百多两性子,这摊事下来,最起码三四百两。”

大家倒吸一口凉气,这可都赶得上大半辈子的收入了。

思及此,大家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最北边飘去,北边柳树下立了对中年夫妻。

男的四十出头,皮肤黝黑,却看的出来五官端正,年轻时定是个俊小子,男子旁边的女人则寻常的多,中等身量,体格圆润,模样寻常。

林燕子推了把男人,赵全沉吸了口气,上前一步,看着云郦的背影道:

“秀秀,你看你娘孤零零地在这也不是事。”

没等云郦扭过头,周围的人见他出来了,彼此交头接耳。

赵全的脸红了红,可看着云郦披着的雪锦斗篷,价值不菲,他搓了搓手:“秀秀,咋家祖坟空着的位置还多着呢,你把你娘挪回去吧。”

云郦慢慢转过头,中年男子微微弯腰,笑容讨好,和记忆里那个吆五喝六的男子截然不同。

“咋家?这位大爷,我认识你吗?”云郦缓缓道。

赵全脸色一变,立马道:“秀秀,我是你爹啊。”

林燕子赶紧附和道:“是啊,秀秀,这可是你亲爹啊!你不能发达了就不认自己的亲爹啊!”

云郦散漫地扯了扯唇:“你又是谁?”

林燕子一僵。

这建坟需要一两日,云郦不需要一直在这候着,她似乎不想和她们有任何瓜葛,叮嘱两句,就准备回路家。

林燕子见云郦要离开,心头一急:“秀秀。”

云郦停都没停,林燕子连忙上前几步,想去拽她的衣裳,手还没碰到,翠屏猛地握她的手腕。

“你干什么?”林燕子本就性情暴烈,自己死活不能从翠屏手中解脱,她大嗓子道,“打人了打人了。”

周围的村民没有一个上前。

翠屏既然跟云郦回家村,扁余便向她科普了赵家的事,就知道眼前这个妇人心眼坏,为人歹,下手更重,用力攥住她的手腕。

刚刚只是桎梏,现在手腕则是火辣辣的疼。林燕子尖叫一声,云郦扭过头,盯着她惨白的脸色,她沉默片刻,轻轻地说,“翠屏,松开她吧。”

翠屏又使了使力,等林燕疼的说疼力气都没有了,翠屏才松开她。

云郦扫了她眼,目光向前,落在远处赵全身上,赵全飞快地低下头。

云郦缓缓转身,往路家去。

等云郦走后,赵全才上前,扶起疼的全身无力的林燕子。

“赵全,你就看着你女儿这么欺负我!”赵燕子黑着脸道。

赵全低呵一声:“你先闭嘴。”

赵全领着林燕子回了家,赵全家的房子在村里颇是不错,红砖白瓦,院子都是铺了石板的,房间里陈设不说富贵,在乡下,绝对担得起家境尚可四个字。

林燕子倒了药酒处理伤,赵全蹲

在门口,这时候,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推开院门进来,还没入内她咋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。

“爹,娘,我刚从外祖母家回来,一进村就听见有人说赵秀秀回来了,穿金戴银的。”这姑娘一身细棉衣裳,五官寻常,可皮肤白净,勉强也是个清秀美人,只眉眼间的戾气冲淡了她容貌里的秀气,显得她有些不好相处。

赵全看她一眼,没吭声。林燕子闻言,赶紧从房间出来,见是自己女儿回来了,一拍大腿道:“可不是那个白眼狼,再怎么说我们也养她到了十三岁!如今爹娘不认就算了,她还叫人打我!”

赵翠翠闻言两步上前,林燕子掀开袖子,微黑的手腕上有不明显的痕迹。

“几年不见,她胆儿真肥了!”赵翠翠脸一黑,挽起袖子就道:“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!”

见自己的亲女儿要去找云郦算账,林燕子连忙拉住她:“翠翠,她身边跟了两个人,尤其是那个女的,力气特别大,你弟弟这两天又不在家,你一个人去……”

“我去把刘奇和他兄弟找来。”

刘奇就是赵翠翠定了婚的未婚夫,长的结实高壮,他这几日也在乡下老家,距离赵家村小两个时辰的脚程,林燕子一想,赶紧放下药酒道: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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