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节

云郦一急:“世子,阿远这是……”

裴钰安冷声道:“碰着而已,大夫说冰敷即可。”

云郦闻言,抱好小团子进屋,又命令阿如去打冷水来,娘亲亲自搭上冷帕,小阿

远哼哼唧唧两声,没像对他爹那样不留情面,再三拿走帕子。

“阿远,很疼吗?”云郦柔声问。

“娘,娘。”小阿远委委屈屈道。

云郦心里一软,好不容易哄好小团子,她转过身,裴钰安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,目光晦暗不明。

云郦正准备说话,裴钰安忽地抬起头来:“怎么,你儿子轻轻磕一下,你就心疼了?”

云郦仔细斟酌,小阿远也是裴钰安的崽,他快满周岁她没给他取大名他都生气,若是他受伤她不关心怕是裴钰安又要生气,她低声道:“阿远人还小。”

裴钰安闻言,温柔地对她招招手。云郦靠近他,裴钰安攥住她手腕,将人拉在自己怀里,他摸上她细白脖颈,轻轻用力:“郦郦,我整整两年彻夜难眠,寝食难安,你都没心疼过我。”

第86章 翻车进行时五

云郦猛地起头,裴钰安眼尾泛红,他嗤笑一声,起身推开她。

云郦抓住他绣银线的袖口:“不是的,我有想过你的。”

裴钰安回过眸,眼神留在云郦干净温婉的面庞上,然后他嗤笑一声,垂下头,一根一根掰开云郦握住他袖口的纤细白指。

云郦力气比他弱许多,不过片刻,她最后一根手指也被他重重掰开,裴钰安冷着脸往前走去。

云郦立在原地,看着他颀长背影即将走出这间屋子,她奔上去,攥住他后背衣裳道:“世子,对不起,我知道我骗了你,不是个好女人。”

裴钰安回过头,心口燥火越浓,他猛地打断她的话:“郦郦怎么会骗我呢,郦郦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当真心话,比如我是你最重要的人。”

“我……”云郦张了张唇。

微凉指腹压在云郦唇角,裴钰安微笑地提醒道:“闭嘴。”

云郦只好闭嘴。

裴钰安这才转身离开,目送他背影离开,云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而后转过身,看向乖乖躺在床上的小崽子,她缓步过去。

“阿远,娘是真的没想到你爹爹会这么在乎我。”她叹气道。

小崽子没懂她娘的话,笑吟吟地望着他娘。

这时候,翠屏突然出现在门口,她道:“云姑娘,世子刚刚吩咐了,让你挪间屋子。”

“挪屋子?”云郦抬头看向门口,怔了怔。

她这几日待的屋子都是主屋,也就是裴钰安的起居室,而翠屏根据最新指令,云郦不能继续住在这间屋子,翠屏给她新安排的是西厢房最南那间,也就是距离裴钰安卧室最远那间。

毕竟裴钰安的吩咐是,让她远点。

厢房久不住人,空旷简单,但陈设干净利落,云郦麻烦婢女将屋中央碍眼的东西挪到边上,又给结实尖锐的香几矮柜边缘缠上柔软纱布,这才带着小团子入住。

这之后,直到傍晚裴钰安都没有回来,小团子额上红肿冰敷了两个时辰,颜色淡了不少,云郦想了想,抱着他出去等裴钰安。

云郦其实对现在的处境有些焦急,但不是为了她,而是赵渔,裴钰安若真的是帮薛琅登上西洲城主之位,陈家很危险。除此之

外,云郦对于自己的处境倒没有什么好抱怨的,是她骗了裴钰安,不被人发现就算了,既被他发现了,他对她如何她也没有怨言。

毕竟是她先玩弄他的感情。

何况,人要为自己每一个选择负责,不管那个选择是好是坏,她都得负责。

她站在院里的白杨柳下,边教小团子叫阿爹边等着他,可等了半个时辰,小团子腹中空空,裴钰安还没回来的影子。云郦带着小团子进门,喂了他一些食物,天色渐晚,小团子打个呵欠,不多时睡着,云郦让阿如和林妈妈带他去睡觉,自己则去厨房就地取材,用西瓜,银耳,莲子熬了份冰雪冷元子。

熬好冷饮,云郦再度出门,在院里等着裴钰安。

裴钰安是约莫两刻钟后回来的,云郦满脸微笑地迎上去,裴钰安阔步往卧室而走,根本不给云郦靠近机会。

云郦见状,折身将冰雪冷元子从厨房取出,她走到门口,等禀事的扁余从屋内出来,云郦才笑吟吟地入内。

裴钰安坐在圈椅上,眼眸轻阖,不知在思索什么。

云郦轻手轻脚将冷元子放在他手边。

裴钰安忽地睁开眼。

云郦柔声道:“世子,这是冰雪冷元子,夏日饮用最是的清凉不过。”

裴钰安没看一眼散发清凉和甜意的冷元子,他冷冷道:“出去。”

“世子。”

“出去!”裴钰安再道。

云郦揉了揉额头,只好转身离开,走出门口她往房间望了眼,裴钰安哐当一声将冰雪冷元子推在地上,见她看来,他对她轻轻地扯了扯唇角。

云郦略有沉默,她往前走去,刚走到院中央,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微沉男音:“云姑娘。”

她转过身,叫住她的是扁余。

扁余态度依然很恭敬,他看着云郦道:“云姑娘,你若是真的离开,怕是世子会更加生气。”

云郦闻言弯了弯唇,她指了指小厨房:“多谢扁余公子提醒,但我没想离开,我只是想去打水。”

扁余定定地看她几眼:“如此甚好。”

云郦抬脚去了小耳房,打了盆温水回到房间,裴钰安此时没在外间,槅扇门口倒能看到内间晃动人影,云郦将木质脸盆放在紫檀梨木绘鱼纹架上,柔声道:“世子,天

色不早,该洗漱了。”

听到声音,裴钰安从内间走出,云郦笑盈盈地看着他,暖暖烛光下,她面容似乎带上温度,异常柔和。

裴钰安唇角牵动:“我的话你听不懂是吗?”他语气很是温和,但同等柔和烛光下,莫名有股行走在深秋寒夜,背后凉风幽幽,树梢乱颤的恐怖之感。

云郦脸色不变,温柔如常:“世子的话我自然是听得懂的。”她略顿,眼里装满裴钰安的身影:“只不管世子要对我做什么,我都愿意,但世子不能赶我走。”

乍听此句,裴钰安忽然笑了下,他走向云郦,盯着她问:“真的什么都愿意?”

云郦绞了干净帕子递给他:“嗯,愿意的。”

看她温柔面庞半晌,裴钰安接过帕子,擦了擦手,然后笑着对她道:“你进去。”

云郦听话的走进内室,裴钰安看她背影两眼,对门外的翠屏吩咐几句,翠屏听到裴钰安要的东西后,身体一颤,本着侍卫的职业素养,她利落地去前头的小院将东西取来。

一刻多钟后,云郦就见裴钰安带着翠屏入内,翠屏手里抱着个木质箱子,她将箱子放在靠美人榻的长桌上后,复杂地看了她眼。

云郦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。

下一瞬,翠屏离开,裴钰安打开木柜,云郦看着他从里面拿出一卷泛着冷光的银针,还有毫笔。

没等她想好裴钰安要做什么,裴钰安温和地叫道:“郦郦,过来。”

云郦硬着头皮起身走过去,裴钰安示意她面向墙壁坐在美人榻上,云郦乖乖坐好,然后就觉得背后一凉,裴钰安将她肩头衣裳扯了下来。

“世子……”

“别动。”裴钰安指腹略过她温热雪肤,捻起一根银针,“我给郦郦做个记号可好?”

他说着,轻轻刻下第一针,刺疼之意骤然从背后传来,云郦不由得嘶了一声。

“疼吗?”裴钰安温声问。

“有点疼。”云郦咬着牙,微吸口气:“不过想到这是世子的印记,我就不疼了。”

她声音娇娇软软的,任凭他为所欲为。裴钰安轻笑一声,动作却没停,半个时辰后,看着雪白皮肤上鲜红的字,裴钰安心满意足地欣赏片刻,而后取了湿帕子搭在她纤细脊背上。

只帕子刚搭下,裴钰安突然皱了皱眉:“不该刻在这个位置上的,我们郦郦都看不到,如何能提醒自己?”

他顿了顿,将云郦的脸扭过来,纹身虽不是很疼,但裴钰安没用麻药,却也不舒服,云郦脸色苍白,裴钰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:“我们换一个郦郦能看到的地方,再纹一个,好不好?”

云郦面对他颔首:“好。”

裴钰安手指往下,指腹坐在她左侧雪白面颊上,他凝眉问:“这儿好不好?以后郦郦一照镜子就能提醒自己是我的人。”

云郦柔顺地道:“世子喜欢就好。”

裴钰安伸手去拿银针,提醒她道:“闭上眼。”

云郦合上双眼,裴钰安银针针尖落在她白皙面庞上,云郦感受到那股冷意,眼睫轻轻颤抖,双手也不安地揪着裴钰安的衣摆。

只她等了半晌,始终没等到那股熟悉的痛意,云郦正要睁眼,这时先听到裴钰安有些烦躁声音。

他道:“脱衣服。”

云郦蒙了下,明白他的意思后,素白玉手顺从地去解腰间垂带。

半个时辰后,裴钰安将人压在逼仄矮榻上,他盯着身下全身泛着迷人桃红的人,猛地一下抽身出来,云郦一怔,睁着那双雾蒙蒙的眸子看他。

裴钰安冷声道:“郦郦,你伺候人的本事倒是不行。”说罢,冷着脸就要离开。

云郦伸手拉住他手腕,裴钰安转过头,青丝从云郦肩头垂下,她细白肌肤冒着薄薄细汗,她哑着嗓子道:“世子,那我去学好不好,我看书学,或者找嬷嬷教我。”

她眼巴巴地望着他,似乎因为他的不愉到不安。

裴钰安笑一声:“学倒用不着学,比你会伺候人的女人又不是没有,与其等你,我倒不如换人。”

他心情似乎变好,在榻前坐下,打量她道:“你说是不是,郦郦。”

云郦轻咬红唇,微微靠近他:“不是的,郦郦一定比谁都伺候得世子更好。”

裴钰安不相信地看着她。

云郦知道裴钰安是鸡蛋里挑骨头,她最近可以说是化成一滩水了,可男人心里有气,她能怎么办,只能认错,只能哄着。

云郦从榻上起身,坐到他的身上。

又过一个时辰,云郦累得只剩下喘气的力

气,几乎是裴钰安一松开她,她就闭眼昏睡过去。

似乎没多久,男人不虞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,云郦睁开眼,裴钰安冷声道:“你儿子醒了,你还不起来。”

云郦凝神听去,果然听到门口有阿如的声音,云郦拖着发软的双腿爬下床,小团子一见到她,乐呵呵地伸出手,云郦观察他额上红肿,已经很淡了,她松口气,但见小团子让她抱,她努力扬起一抹微笑,却没抱他,而是示意阿如帮她将小团子抱进来。

阿如知道裴钰安还在里间,进了门后大气也不敢喘,她把小团子放在美人榻上,小团子朝云郦胸口爬来,云郦拦住他的动作,吩咐阿如:“去把鱼片粥给小公子端来。”她声音哑的很,像是砂纸磨过。

同时,自来了卫府,她奶水一般都不会够小团子填饱肚子,每日清晨,灶上就会熬着小团子要吃的食物。

阿如去厨房端来香软营养的鱼片粥。

云郦吹得温度凉宜,伸向小团子唇边,小团子死活不张嘴,云郦清楚是为什么,是因往日早晨虽给他吃辅食,但总是要先喂他喝一些母乳的。

今儿一口都没有。

可云郦也没办法,毕竟小团子的存粮现在是一口都没有。

“阿远,鱼片粥,你不是很喜欢吃鱼片粥吗?”云郦身体疲惫,很想去床上躺着,不过对小团子没表露丝毫疲惫,她拿起一个小瓷人逗着他道,“你尝尝好不好?”

小团子盯着那勺鱼片粥,似是见云郦今日真不给他喝最爱的东西,小嘴一瘪,就要哭泣。

云郦捏了捏眉心,耐心抱起他:“今儿早晨只有鱼片粥了。”

小团子听懂这句话,顿时更觉难过,哭声不止。

裴钰安见状,皱着眉头向云郦伸出手,云郦愣了下,将小团子递给裴钰安,见早膳只有鱼片粥就算了,最爱的娘还不抱自己,小团子眉眼一皱,即将大哭。裴钰安忽地抬高手,将小团子往高出抛,而后接住他。

小团子一愣,哭声顿住止住。

裴钰安又抛两下,小团子破涕为笑,甚至弯着眼睛拍裴钰安的胳膊,示意再来。

裴钰那看他半晌,再来几下,逗得小团子发出咯咯的笑声。

云郦盯着这一幕,双眼却发直,整个人

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,终于裴钰安将小团子塞给她,云郦猛松口气。

小团子却不愿意,向裴钰安伸长手,示意再来。

云郦连忙将他放在美人榻上,不敢让裴钰安再接过他:“阿远,你的粥快凉了,我们吃粥。”

许是刚刚玩得开怀,加上此刻腹中实在空空,小团子乖乖张开嘴。

云郦彻底松口气。

这时,裴钰安微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:“孩子是你从小带大的,让他别哭你都做不到。”

云郦看他眼,终是没说若不是你吃了阿远的口粮他怎么会哭,她温柔道:“我以后定会更加尽心的。”

裴钰安修长手指轻理袖口,点头道:“这几个月也该更尽心,毕竟回了京城,有的是人照顾他,也就不需要你了。”

云郦身体微颤,抬眸看他。

裴钰安笑了笑,居高临下地望着:“郦郦你说,等回京城,我让你看着你儿子叫别人娘,好不好?”

云郦默默地给小团子喂了一勺鱼片粥,她轻声否认道:“不好,儿子是我和世子生的。”

她抬起头,盈盈水眸有些委屈:“你是爹爹,我是阿娘,不是别的女人。”

第87章 翻车进行时六

裴钰安看了云郦好一会儿,方才挪开目光,洗漱之后,径直离开屋子。

小阿远见裴钰安出去,难得有些依依不舍,咿咿呀呀冲他伸出手,明显还在怀恋方才的快乐,甚至见裴钰安没带走他,他还拍拍云郦胳膊,示意娘亲跟上。

云郦拿细软棉布轻轻擦拭他唇角,叹气道:“既然想要爹爹陪你玩,你总得学会叫人吧。”

“来,跟娘学,爹爹,爹……爹。”云郦示范嘴形。

小阿远聪明地叫:“娘,娘。”

云郦再度沉默了下,她无奈地点点小团子额头:“你学其他字不是挺快的吗?怎么爹爹两个字就是不会。”在陈家时候,教他叫赵渔姨姨,小泽林哥哥,这小崽子明明很快就会了。

小团子眨巴眨巴湿漉漉的黑眼:“娘,娘。”

云郦再教他片刻,依旧毫无收获,她让林妈妈看着他,示意阿如跟她过来:“阿如,拿面镜子来。”

阿如拿着一块两巴掌大的铜镜跟云郦走到床头,云郦昨夜几乎只睡了半个时辰,这段时间她休息本来就不好,心里还有事,脑袋就有些酸胀,她揉揉额头,然后解开衣裳,让阿如将铜镜对着她后背。

阿如举着铜镜愣了愣:“姑娘,你后背什么时候多了个安字。”

透过略偏黄的铜镜,云郦能瞧见左侧蝴蝶骨处多个鲜红安字,字印在她雪白皮肤上,甚是显眼,云郦借铜镜观察那字良久良久。她虽然昨日从笔画琢磨出不是钰字,但今儿亲眼所见,果然如此,不由抿了抿唇。

她摸摸脸,裴钰安到底对她不够狠心。

“姑娘,这地方有些红肿,我拿冷帕子给你敷一敷吧。”阿如道。

云郦拢好衣裳,应了声好。

然后她安静了片刻,又转头看向靠窗软榻,小团子也正朝她看来,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,想云郦抱他。云郦看着他那张脸,起身走向他,刚起身双腿就发软,阿如眼明手快扶住云郦:“姑娘,你没事吧?”

云郦稳稳身形,虽身体有些不舒服,可似乎不是大问题,她正想摇头,突然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去。

“姑娘。”阿如急道。

——

午后,裴钰安从外头归来,院子里静悄悄

的,他皱了皱眉,径直走入卧室,卧室也空荡荡的,不见人影。

“小公子呢?”他冷声问。

翠屏答道:“小公子正在午睡。”

裴钰安嗯了声,头疼地在圈椅上坐下,翠屏斟酌道:“世子,云姑娘病了。”

裴钰安手指一僵,慢慢地抬起头,翠屏解释道:“方才已经请大夫看过了,大夫说云姑娘是身体虚弱,劳累过度所致。”

身体虚弱,劳累过度?

裴钰安冷下脸,静坐良久,忽地起身,倒没去最南边的那间厢房,而是径直去了小团子所在房间。小团子正在午睡,林妈妈和那次他找来的婢女守在床边,见裴钰安入内,立到床边,两人顿时身体发僵。

恰在此时,小团子似乎睡醒,他揉揉眼睛睁开,目光恰好落在裴钰安身上,他盯着他看半天,眼神忽地往别的地方转去。

“娘,娘。” 小团子刚醒后的声音还带着一股惺忪。

他娘自然是不在的。

小团子找了娘亲片刻,没找到人,倒也没哭,眼神又落在裴钰安身上。裴钰安在床头坐下,他似乎吸引了小团子的兴趣,小团子翻个身,往裴钰安膝盖爬去,裴钰安腰间坠了块白玉麒麟佩,小团子特别不客气的趴他腿上,摸了又摸。

时不时还冲裴钰安伸出手,指指他腰间白玉佩,裴钰安伸手,解下玉佩,递给小团子。

小团子却摇摇头,示意他不要。

玉佩放到一边,裴钰安望着他道:“既不要,为何做出一副喜欢的样子。”

此话一出,裴钰安眉心微拧,倒是觉得遗传可怕,和他娘性子极像。

索性小团子没听懂这句话是何意,他冲裴钰安道:“娘,娘。”

许是他叫的娘太多了,半个时辰后,裴钰安从小团子卧室离开,不由自主地朝最南边的厢房看去。

俄顷,他缓步走去。

屋子里静得针落可闻,阿如守在云郦床头,听到脚步声,赫然起身。裴钰安缓步到床头,云郦脸色惨白,就像是冬日冷雪铸就,似乎不需要他再动手,下一瞬,她就会彻底倒下,再不会醒来。

裴钰安立在两尺开外,瞧她良久,猛地皱眉转身离去。

云郦再次醒来是在晚间,阿如端了药来,云郦嗓子有些干涩,她边

喝药边问了问小团子的的情况,阿如告诉她不必担心,小公子已经入睡,而后话音一转。

“姑娘,今儿午后他来看你了。”他是谁,两人心知肚明。

云郦搁下白瓷药碗,阿如看了看外头,小声道:“一声不吭地在姑娘床头站了一个多时辰。”

云郦闻言,往外看去,此时金乌已经落下良久,冷月静静地悬挂天穹,云郦低下头,半晌一言未发。

云郦养了两日,第三日就好得差不离,早晨便早早起来,做了水晶蔬菜包,胡辣汤,羊肉烧麦,和西洲特产奶酥。

裴钰安看见这几样早点皱了皱眉,用过早膳后,他今日没出门,他房间里独坐良久,而后冷声命令道:“去把她给我叫来。”

片刻后,云郦就被翠屏带到了裴钰安门前,云郦抬脚进去,裴钰安并不曾在外间。云郦穿过漆红的隔扇门,走到内室,然后呼吸就是一滞,裴钰安坐在圈椅上,手上拿着一封信,身旁矮桌放信一封,两封信都有些皱巴巴的,但依然能清晰地瞧见字迹。

云郦心口一抖,她小声说:“世子,这信当不得真的。”

裴钰安抬起头,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寒意。

云郦忙解释说:“我虽然给姐姐写了这封回信,说断的……干净,但我没让护卫送走,我,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”

裴钰安垂下眸,淡淡地道:“撒谎。”

云郦挣扎:“这事我没撒谎,不然护卫就在院里等着,我写好了为什么不立马送出去。”

云郦不是彻底没心的人,只是她很吝啬她的感情。裴钰安能在姐姐做了那些事的情况下,还锲而不舍继续坚信她活着,不放弃找她。

云郦不觉得是赵渔露馅太多,而是裴钰安对她活着这件事太过执拗,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他也绝不放弃。

裴钰安表情晦涩难辨,云郦声音低低地开口道:“姐姐从小养我长大,我好不容易再见到她,我不想离开她。”

裴钰安却越听声音越冷:“你可以直说你要走。”

云郦小声翼翼地开口道:“你会让我走吗?”

裴钰安骤然抬眸,目光如炬,云郦没躲着他的视线,面对裴钰安,她心里毕竟是有那么点愧疚的。

“滚出去。”

裴钰安觉得他就不应该搭理她,这种骗人骗心的小骗子,就应该狠狠地收拾她。

“我滚了你会开心点吗?”

“不会。”

云郦沉默半晌,轻声问:“那世子,我要怎么做,你才能开心些?”

裴钰安抬起头,眼神落在她身上,他嗓音冷寒地道:“你做什么,我都不会开心。”

云郦一怔,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裴钰安,裴钰安看她两眼,猛地起身离开内室,云郦忙跟着他,就见裴钰安穿过小院,往前院去。

云郦跟他走到月洞门口,守门的女护卫拦住她,云郦不能出去,她只好望着裴钰安的背影,直到他的背影消失,云郦才转身去小团子的房间。

阿如正喂小团子鱼汤,云郦伸手接过阿如手里的小勺,林妈妈在一旁道:“姑娘,小公子这两日都没喝奶水了,你要不开个回奶药。”

这两日云郦病了,双目紧闭,躺在床上,小团子看看他娘,倒是很懂事的再没缠着她。

两日下来,既不曾喝母乳,估摸也能断奶了。

云郦想了想,往门外看了眼:“缓缓吧。”

林妈妈也就这么一说,见云郦不愿意也就算了。

小团子喝过鱼汤,小手不安分地攥着云郦裙摆往外:“娘,娘!”

“现在外头太阳大,可不能出去。”

小团子眉头一皱,不放弃地再往外指:“走,走。”

“等到黄昏,娘抱你去院子里玩。”说着她长长地叹口气:“不过娘现在也就能带你到院子里走走,阿远,你怎么就学不会叫爹爹呢?”

她不怀希望地拿起一个奶犬形状的玩偶,哄着他叫:“阿远,叫爹爹。”

奶犬玩偶就云郦巴掌大,白毛黑点,眼是水汪汪的褐色,傻兮兮看人,前爪拿着一个小毛球,表情异常生动,是云郦给小团子做的玩偶中她最满意的一个。

小团子也甚是喜欢这个玩偶,他看玩偶一眼,渴望地道:“娘!”

云郦摇摇头,递给他将玩偶,小团子接过玩偶就爱不释手,云郦锲而不舍道:“爹……爹。”

半晌过去,小团子玩着玩偶,没任何反应,云郦都不抱希望了,这时候,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小奶声:“爹爹。”

云郦愣了愣,激动地盯着小团子。

“阿远,你再叫一句爹爹。” 云郦兴奋地说。

小团子低头把玩奶犬玩偶,再叫:“爹爹。”

“爹爹!”

云郦忍不住往门口望了眼,可惜的是裴钰安现在已经出门,不过想到他不久后就要回来,云郦继续教小团子练习叫爹爹。

裴钰安一个多时辰后就回来了,也正是午后,日头火热,云郦没抱小团子出门,自己迎了上去,裴钰安冷冷地扫她一眼。

云郦笑着说:“世子,阿远今日会叫爹爹了。”

裴钰安脚步微顿了下。

见他还是继续往他卧室走,云郦连忙伸手拽住他衣摆,裴钰安冷眉看她,云郦柔声道:“阿远也是你儿子,他叫了好久的爹爹。”

裴钰安居高临下地望着云郦,提醒自己她这句话倒是没错,不管怎么说,阿远还是他的孩子。

他往阿远的屋子走,云郦忙跟上他的脚步。

进了房间,阿远正坐在榻上,手拿着奶犬布偶,云郦过去抱起他,走到裴钰安跟前提醒他道:“阿远,爹爹来了,我们叫爹爹。”

小阿远看看云郦,又扭头看看裴钰安,握紧奶犬玩偶,头埋在她肩上,“娘,娘。”

云郦对裴钰安安抚地笑笑,又柔声哄小团子,“阿远,你想不想爹爹带你出门啊,来,叫爹爹。”

小团子闻言,扭头看了看裴钰安,然后扭过头看云郦,脆声道:“爹爹。”

裴钰安藏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。

云郦脸色微喜,这时候,就见小团子拿高手里的奶犬玩偶,认认真真地盯着它,冲它道:“爹爹,爹爹!”

云郦浑身一僵,有些不敢看裴钰安的脸色。

作者有话要说:云郦:崽啊,你还不如不会叫爹爹呢。

第88章 翻车进行时七

云郦沉默片刻,伸手想拽走小团子手里的玩偶,小阿远发现他娘有这个意图,立刻护牢了他的奶犬玩偶,甚至激动地道:“爹爹,爹爹。”

裴钰安深吸口气,转身大步离开。

云郦听到脚步声响起,扭头看去,只见裴钰安离去的背影,她无可奈何点点小团子的额头:“你把你爹爹气走了,怎么办?”

阿远看看云郦,举高手里的玩偶,似乎告诉云郦,爹爹不是在这儿吗?

云郦:“……”

小团子交给阿如,云郦则去厨房做了份清凉下火的甜藕莲子汤,然后端着托盘去了裴钰安的房间。见裴钰安坐在圈椅上,云郦将甜汤放在裴钰安最近的那张矮几上,小声道:“世子,阿远他是太小了,等再过几日,他就明白谁是他的爹爹了。”

裴钰安看了看云郦,然后他闭上眼,伸手揉揉太阳穴,似乎有些头疼。

云郦见状,秀眉微蹙:“世子,你不舒服吗?”

裴钰安缓缓睁开眼。

云郦道:“世子,我给你按按穴位可好?”

裴钰安看她半晌,脊背往圈椅靠椅上靠了靠。

这就是允许的意思了,云郦忙洗了洗手,而后挽高袖子,轻轻按摩裴钰安的头部穴位。

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宁静,宁静中甚至还带着微末的温馨,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。

云郦本来还想说话,如此气氛下,她一个字也没说,两刻钟后,她停下手,发现裴钰安双眸紧闭,呼吸平稳,似乎已经入睡。

云郦在他身边站了良久,目光落在裴钰安的眉眼上,比起两年前的玉质温润,裴钰安因为变瘦,眉眼凌厉不少,且即使在睡梦中,额头也微微拧着。

而两年前,裴钰安入睡时,极少拧着眉的。

云郦盯着他微拧的眉头,不由自主伸出手,就在手指即将碰到他眉眼时,云郦忽地收回手。

西洲夏日要比京城炙热些,可因为屋子四角放置冰盆,最中央还有个硕大冰鉴,屋内倒是冷风习习,入睡后甚至还有些微凉。

云郦轻手轻脚地去内室拿了块薄毯来,小心翼翼搭在裴钰安身上,看他良久,方才动作轻轻地离去,去了小团子的屋子。

云郦脚步声刚彻底

消失,裴钰安睁开眼,身上搭的是细棉软毯,鼻端甚至还能闻到淡淡桃子香,偏过头,手边是一碗散发冰凉清甜之气的甜藕莲子汤,明明是陌生的西洲,一切却熟悉得像是京城里的国公府。

舒心怡人。

思及此,裴钰安猛地皱了皱眉。

晚膳自然也是云郦亲手下厨,照旧是西洲特色加裴钰安的喜好,裴钰安盯着那些菜色,用完晚膳后,去了小团子房间。

小团子正在进行睡前活动,他骨头还没长结实,左右两侧分别有人牵着他时,他倒可以走路,无人可靠地时候,人家就用爬的。

屋里尖锐的桌角都用棉步包好,云郦就没拘着他,任凭小团子在地上爬,小团子有颗不安寂寞的心,便吭哧吭哧地往门口去。

西洲要比京城晚黑一个时辰,纵使用过晚膳,此时外头也是余霞满天,漂亮得很,小团子刚爬到距离门槛两步之遥的地方,忽然进来个高大的人影,完完全全地笼罩住他。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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