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节

小团子愣在原地,裴钰安垂眸,望着在地上爬的小崽子,尤其是他那张和自己异常相似的面孔,也愣在原地。

云郦见裴钰安进来,赶紧解释道:“世子,这地面很干净的,而且也应该让阿远动一动。”

裴钰安看她眼,目光再度落回小崽子身上。

小崽子许是知道娘不带他出去,来了新人,他不死心地冲裴钰安指了指外头;“走,走。”

云郦看看裴钰安的脸色,为小团子叹气,今儿你当着你亲爹的面把狗子叫爹,你现在竟还有脸让他带你出去玩。

想着,云郦倒觉得裴钰安不会搭理小团子要求。

倒不是不喜欢小团子,而是对小团子的娘有隔阂,连带着就不知道如何对待小团子。

但这时,裴钰安突然伸出手,抱起小团子,云郦愕然地睁大眼睛,裴钰安道了句:“我带他出去走走。”

云郦半晌都没回过神。

裴钰安抱着小团子,皱眉看她,云郦连忙道:“世子,你去吧。”

云郦目送裴钰安带着喜滋滋的小崽子离开,小崽子约莫是半个时辰被裴钰安抱回来的,这时他还有些依依不舍,双手揪着裴钰安的衣襟,仿佛在说,我们继续出去。

裴钰安将人递给云郦,小崽子

眼巴巴地望着他,裴钰安沉默了下,道:“明晚再带你出去。”

小阿远应是听懂了这句话,兴奋地蹭了蹭云郦脖子:“娘,娘。”

云郦安抚地拍了拍小阿远的后背,裴钰安看他们母子两眼,启步挪开,云郦哄睡小阿远后,盯着裴钰安的屋子有些纠结,但最后她没去裴钰安的房间,她对翠屏道:“翠屏,你去告诉世子一声,我还有些不舒服,怕把病过给他,就不过去了。”

云郦说着,还咳嗽几声,当然,她今日的嗓子,和往日相比,一直都是有些微哑的。

翠屏应好,就着云郦吩咐,去了裴钰安的屋子,裴钰安一个人的时候喜欢看书,这两年尤其喜欢看佛经,听完翠屏的禀告,他翻页的手僵了僵,而后淡淡地嗯了一声。

云郦是真有点不适,但也就是喉咙有一点点哑,否则她不敢白日里一直陪着小阿远,但没想到的是,第二天起来,再度头重脚轻,浑身发软。

翠屏赶紧再请大夫来,大夫这次说:“姑娘风邪未消,病情反复实乃正常。”然后给云郦开了一些药。

大夫离开不久,裴钰安忽地进来,瞧见裴钰安,云郦挤出一抹笑,又关心道:“世子,你快出去,咳咳。”她捂住唇咳嗽了几声,方才忧虑的道:“若是传染你了就不好了。”

裴钰安盯着云郦半晌,淡声道:“五禽戏不是常常在练吗?”

云郦愣了下,旋即咬了咬唇:“是我没本事,身体不好,让世子失望了。”

她边说边咳嗽几声,双颊泛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晕,眼睛也是水汪汪的。

裴钰安立在原地,未置一词,这时候,翠屏端着刚熬好的药入内,见到裴钰安,她行一礼,而后赶紧将药碗递给云郦。

云郦是个不怕苦的人,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,但刚入口,云郦脸色忽地大变,这大夫前几日的药就很苦。但今儿新药黄连也比不过,她硬着头皮喝完药,五官不由自主地皱成一团。阿如见此,连忙递给她一杯水,云郦大口灌下,还是从舌头苦到心里。

她正想开口让阿如去厨房要杯糖水,这时脚步声忽然响起,云郦抬眸看去,却是裴钰安径直离开,云郦抿了抿唇,顿时喝糖水的心情也没有了。

她叹口泛苦味的气,背靠迎枕,裴钰安已经来了西洲两个月了,西洲的城主即使再难定,怕是也快揭晓答案。

思及此,云郦揉了揉发疼的额头。

就在这时,门外响起叫云姑娘的仆妇声,云郦示意阿如去看看。片刻后,阿如回来的脚步声渐近距离,云郦隐约闻到一股甜意,她抬起眸,就见阿如手里端着一盘裹满糖霜的蜜饯,有蜜枣,密葡萄干,还有西洲特产蜜瓜。

“姑娘,是厨房奉命送来的。”阿如将蜜饯递给云郦。

云郦顿了顿,看着那盘蜜饯半晌,她抬眸往主屋的方向看去,只是可惜隔着墙窗,根本看不真切。云郦收回目光,目光再落在蜜饯上,她慢吞吞伸手拿了一块蜜饯,刚咬进嘴里,就是一股沁人心脾的甜意,

云郦因今日不舒服,只敢远远地看看小团子,不敢长时间陪阿远玩耍,但是到黄昏,在房间里也能听到阿远在院子里高昂的声音。

阿如解释说:“是他要带小公子出去玩,小公子高兴。”

云郦嗯了声,朝着门口方向看去。

第二日,云郦身体好得差不离,她上午修养生息,到了下午,云郦就动起针线,裴钰安那个剑穗已经很久,还是她两年前离开的时候给他做的,虽然现在她做了他不一定收下,可是该有的态度一定得摆出来。

云郦花了一天半的时间,做个简雅大方的盛蓝色如意结流苏剑穗。

第三日,身体几乎痊愈,云郦等裴钰安外出归来,就拿着剑穗去找他,裴钰安见云郦进来,倒是没有多说什么,云郦柔声道:“世子,我新做了个剑穗。”

裴钰安立在窗前,负手背后,听到声音,他转过头,云郦拿起手里剑穗,轻声问:“世子,你喜欢吗?”

裴钰安看看剑穗,看看她,没反应。

云郦接着说:“若是不喜欢,你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,我再去重新做。”

裴钰安漠然道:“放下吧。”

云郦闻言,赶紧她把剑穗放在旁边,然后瞅了瞅裴钰安的脸色,她柔声问:“世子晚上想吃什么?”云郦现在能做的就是在食上伺候好他,毕竟两人关系将至冰点,外面的事他自然不可能给她说,就当不了解语花。

裴钰安忽地问:“身体好了吗?”

云郦愣了下,连忙点点头:“已经好了,今天都没有不舒服了。”

裴钰安再看她一眼,这下没再说什么,云郦见状,报出几个菜名,见裴钰安没反应,她就道:“那今晚就做这些可好?”

裴钰安没吭声。

云郦接话道:“那我下去准备了?”

云郦说完就退了出去,裴钰安等她走后,目光落在那剑穗上,忽地握紧拳头,闭了闭眼。

裴钰安有软化的趋势,但他不可能主动,云郦只好自己主动些,第二日晚,云郦一点不舒服也没有后,当晚就去了裴钰安卧房。

裴钰安见她入睡的时辰来,静静地盯着她。

是夜,云郦和裴钰安躺在一张床上,云郦看了裴钰安半晌,手落在他胸口的衣襟上。

裴钰安倏地翻过身,倒是没动云郦,云郦不死心地摸了摸他的腰,裴钰安冷冷开口:“再动就回房去睡。”

云郦望着床帐,终是没把那句可是世子你硬了的话说出来。

一连三夜倒都是如此,裴钰安没碰云郦一下,第四夜云郦不报希望地往裴钰安胸口蹭了蹭,裴钰安没反应,云郦只好闭上眼。

这时裴钰安忽地双眸睁开,云郦养了好几天,心里或许有事,但和前几日的惨白削瘦不可同日而语。

裴钰安摸了摸她的脸,忽然伸手脱掉她的衣裳。

云郦愕然抬头,然后乖乖配合他。

一个多时辰后,裴钰安看着云郦有些乏累的神色,她双眼也迷离起来,他缓缓松开她。云郦得了自由,闭眼就要睡过去,裴钰安等了片刻,估摸她即将睡着,忽地缓缓出声问:“郦郦,你有对我动过心吗?”

声音像诱哄,不带威胁。

云郦似乎有点迷茫,但下意识说:“有的。”

第89章 翻车进行时八

裴钰安抱着云郦的手紧了紧,他垂眸看着她,半晌都没有睡着。

而这个时候,云郦翻了个身,往裴钰安怀里蹭了蹭,她没对他撒谎,裴钰安对她的好,她的确是心动过的。

只是当时,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诱惑,没有陪着姐姐大。

翌日,见裴钰动了下,云郦也就开始动,今儿裴钰安起的很早,几乎是两人洗漱完阿如才抱着小团子来找她,云郦接过团子。小团子还记得这两日裴钰安黄昏时带他出去逛的事,立马朝着裴钰安伸出手,裴钰安沉默一瞬,接过小团子。

只阿远到了裴钰安怀里,似乎又有些纠结,他朝云郦伸出小手:“娘,娘。”

这又是叫娘抱的意思了。

云郦看了看裴钰安,裴钰安将人递给她,云郦只好接过胖乎乎的小团子,但小团子被娘抱着,再看看裴钰安,指了指外面。

意思是,他娘抱着她,他带她们出去玩。

云郦估摸裴钰安理解不了阿远的意思,就想帮着解释,但带着她出去倒也不必,他们父子玩的开心就好,这时裴钰安看了他眼却道:“黄昏再带你们出去。”

听到这句话,云郦猛地抬起头。

裴钰安皱了皱眉:“你不想出去?”

云郦剧烈点头:“我想,我想。”许是态度太热烈了,云郦委婉道,“总之,我都听世子的安排。”

裴钰安再看看她,然后就转身出门,云郦看着他的背影,抱着小团子跟上去问:“世子今儿什么时回来?”

裴钰安脚步一滞,没有回答。

云郦补充道:“若是世子还没确定就算了。”

“午后应该会回来。”裴钰安低沉嗓音响起。

云郦愣了愣,然后就见裴钰安抬脚离开小院,目送裴钰安背影彻底消失,云郦低头看着小团子,眼眶忽然有点酸涩。

其实,裴钰安从头到尾,都不真正伤害过她。

裴钰安是申时回来的,日头渐渐偏西,太阳渐渐落山时,裴钰安果然带着她和阿远一起离开了这并不大的小院后院,不过因是在别人家里,裴钰安也没带云郦去太远的地方,就在这二进小院的前头转了转。

阿远有些不满意,可云郦已经异常心满意足。

当日自然是对裴钰安更好了些,一时之间裴钰安虽没有说原谅她的话,但两人气氛宁静温馨不少。

是夜,裴钰安看着云郦乖乖巧巧地躺在自己怀里,额上还浮一曾薄汗,双颊嫣红,许久后,才搂紧她,合上双眸睡去。

许是前日睡的有些不好,也或许是近日操劳过甚,云郦早晨起来,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。

裴钰安一边扣玉带,一边抬起头看向她。

云郦解释道:“就是咳了两声,不碍事的。”

裴钰安闻言,出去了一会儿,今然后又回来了,今日他似乎没什么事,就守在屋子里,看着她逗阿远。

云郦有心想问问西洲城主一事进行到什么地步了,可犹豫几番,终究做了罢。

她若是问了,说不得会让裴钰安想起她故意抛弃他的事。

他现在态度明显软化,西洲城主的事是有转机的。

想着,约摸过了两个多时辰,用过午膳,小阿远睡着,云郦将他放在他房间的小床上,让阿如看着。

她走出小团子的卧室,翠屏直直立在门口,云郦愣了下,然后问道:“翠屏,有事吗?”

翠屏应道:“云姑娘,给你请的大夫来了。”

“我请的大夫?”云郦自认为没有不舒服。

“是世子吩咐奴婢,给你请的大夫。”

裴钰安?

云郦想起今早她咳嗽的两声,旋即不由自主地主屋门口看去。

翠屏跟着说:“云姑娘,这位大夫是我们在西洲附近的镇子上结识的,曾给我们护卫看过病,药到病除,医术颇好,今儿出门寻医,恰好发现他来西洲了,正好世子让我请个厉害大夫,我就把他带来了,你去看看吧。”

没有毛病调养调养身子也好,何况这是裴钰安的一番心意,云郦嗯了声,点头过去。

只到了门口,她就愣住了,她看着裴钰安请来的那位大夫,那位大夫坐在正厅圈椅上,模样三四十岁,样貌圆润,胡须泛白,头戴花巾。

云郦立刻想起来,他姓高,是两年前给她解毒的大夫,还也是第一个发现自己怀孕的大夫,更是她提出堕胎要求的大夫,只最后因身体原因,当初未能如愿。

回忆曾经,她看裴钰安一眼,隔着数米距离,裴钰安遥对高大夫

而坐,面色平静,见她看去,他复低下头,仿佛并不关心。

云郦却心口骤然一跳,怔在原地。

“云姑娘,你愣写做什么?进去让大夫给你把脉啊。”翠屏道。

高大夫闻言,扭过头,见云郦气色红润,他好奇问:“她就是我要看的病人?”

翠屏点头说是。

大夫闻言,打量云郦几眼,指指方桌对面的圈椅:“姑娘,过来坐,让老夫看看你有没有毛病。”

他对她的表情很陌生,云郦突然松了口气,高大夫是个大夫,她每天看过的病人不知凡几,且都是两年前的事了,说不准早就忘了她了。

她略带忐忑地在他指的位置坐好,伸出手腕。

高大夫两指搭在脉搏上,而后眉心微竖,他看向翠屏:“就是身子骨有些弱,这么小的问题,你请我来,简直是杀鸡用牛刀。”

翠屏瞅了瞅裴钰安,只好冲大夫笑,是她家世子吩咐务必得寻个好点的大夫。

裴钰安倒脸色如常。

高大夫收回手:“身子骨是弱了些,但不用吃药,是药三分毒,平日里休息好,多走动走动,注意膳食,没什么大问题。”

云郦连忙道谢。

这个病人治起来一点挑战性都没有,高大夫叮嘱完就要离开,云郦见他要走,冒出冷汗的左手掌心缓缓松开。

她对阿远很好,已经努力去做一个好母亲,不管如何,阿远也是裴钰安的儿子,云郦不知道裴钰安态度软化中阿远有几分作用。

但她可以知道的是,若是裴钰安知道她一开始是想打掉阿远,云郦觉得那后果一定是她不想知道的。

想到这,她难得没有控制好自己情绪,打了个摆子。

裴钰安察觉到,他皱皱眉,从对面圈椅起身,走向她问道:“冷了吗?”

云郦连忙回神:“今天的冰似乎放的有些多。”

裴钰安对门外吩咐道:“挪个冰盆出去。”

云郦抬起头看他,裴钰安神色淡淡,可云郦清楚,他已经开始原谅她了。为什么会原谅她,云郦想有阿远的作用。但最重要的是,是因为他在乎她,比她想的还要在乎,所以才能在她那样欺骗他后,还能再给她机会。但若是让他知道她当初怀了他的孩子后,她是想打掉他,若不是

身体不允许,阿远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,云郦身体忽然一软。

她绝得会比以前更难收场,因为以前她对裴钰安是心虚,怕他生气,愧疚,此时现在云郦看他眼,裴钰安目光也落在她身上,四目相对,云郦知道,她还有些怕他伤心,怕他……难过。

不过现在高大夫已经走了,而且已经忘了她了,云郦心稍定。

想着,就听见蹭蹭的脚步声响起,云郦抬眸,却是高大夫回来了。

“刚刚就说你怎么有些面熟?”高大夫拍了拍额头,看着云郦道:“对了,你孩子生下来了吗?”

说着,他补充一句:“姑娘,你还记得老夫吗?两年前在水月镇给你看病的大夫?”

他竟然又想起来了,云郦呼吸一滞,赶紧说道:“我生下来了,他已经一岁多了,很健康。”

话落,云郦笑了笑:“高大夫,我身体都是些小毛病,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,让翠屏送你出去吧。”

她不想高大夫继续留着,实在是太危险。

高大夫他刚想起来这件事跑回来问,是因为云郦身子骨有些弱,但就是女子常见的虚弱,若是生了孩子这样倒也正常,若是她堕胎,大伤身体还能如此,他就有些好奇给她看身体的大夫。

现在看来,没什么需要好奇的,高大夫就准备走。

这时裴钰安突然问:“高大夫,你们认识?”

高大夫本就是个话多性子,他笑呵呵看看云郦道:“当然了,这位姑娘两年前被匕首刺伤中毒,若不是老夫救了她,她早就一命呜呼了。”

中毒?裴钰安目色微凛,他沉眉看向云郦。

云郦希望裴钰安不要再追究这件事,她笑了笑:“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?”

裴钰安再度看向高大夫:“她当时中毒情况严重吗?”

云郦心一惊,抢先道:“不严重,不严重。”

高大夫赞同附和道:“中毒不严重,只这位姑娘当初怀了孕,她体质虚弱不堪想堕胎,这对老夫来说是个挑战。”

第90章 金脚链

堕胎两个字撞入云郦耳膜中,她浑身一激灵,这时候,裴钰安的声音猛地响起:“堕胎?什么堕胎?”

高大夫解释道:“两年前老夫诊断出这位姑娘怀孕了。只这位姑娘当时不想要孩子,就想着堕胎,但当时她身体太过虚弱,老夫没给她开堕胎药。”

高大夫不是个对人情绪敏感的人,可他越说着,就发现眼前温润男子眉色渐渐阴冷,摊开五指渐渐握紧,手背青筋一鼓一鼓。

他再迟钝也发觉出不对了。

想着,就见裴钰安笑了下,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,他对他道:“高大夫,今日多谢你。”

高大夫看云郦一眼,只见云郦面色有些泛白。

他看看两人,抓了抓额上包发花巾道:“裴公子,你有话好好说啊,好好说。”

裴钰安微笑应诺。

“那我走了。”高大夫道。

高大夫一走,云郦就觉身上一凉。她深吸口气抬起头,裴钰安目光落在她身上,他轻轻地笑了下,神色忽地变得很平静,就像刚才的愤怒难过都不存在似的。

他冷静地问:“他说的是真的?”

“在你得知,你有了我的孩子……”他停顿了下,方才继续道,“你想打掉他,是因为身体不好,才未能如愿。”

是的,她是想打掉他,但最主要的原因,不是因为她不想要孩子。而是,她怕孩子没有父亲,她做不好一个娘亲,不能好好陪她长大。

对云郦而言,爱孩子,不仅仅只是给他一条命。

云郦斟酌着措辞:“我是怕孩子将来长大,不想……”

裴钰安打断她的话:“你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。”

“是或者不是?”他垂下头看她,再次固执地问。

云郦呼吸微颤。

“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。”他抬起她的下巴,眼神凝在云郦如水杏眼上,云郦知道自己必须解释,她连忙说,“世子,我当时只是想的太多,我想……”

这次裴钰安却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,他冷笑一声,忽地松开她,疾步往外,云郦赶紧跟上去,然后就听到裴钰安冷声命令道:“把她带下去。”

云郦还想再跟,翠屏拦住她的去路:“云姑娘,止步。”

云郦

看着裴钰安越来越远的背影,伸手,想推开翠屏,翠屏岿然不动。

翠屏低声道:“云姑娘,你让世子静静吧。”

云郦愣了下,旋即她揉了揉额头,望向裴钰安消失的方向,或许她的确应该让他静一静。等他冷静下来再解释,虽然或许解释也没什么太大的用,但她当初不要孩子,的确是比起和他一刀两断,她更害怕的是她把孩子生下,却不能做好一个母亲。

云郦只好回了房间等着,好不容易心情渐渐平静下来,但就在这时,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锁链声。

云郦皱眉走过去,她拉了拉门,才发现她根本拉不开,“翠屏,你们在做什么?”

门口翠屏听见云郦动静,她低声说:“云姑娘,这是世子的吩咐。”

云郦一愣,拧眉走向朝着院里的槛窗处,伸出手欲推开它,槛窗外忽地传来钉木板的声音。

“翠屏?”

翠屏叹气道:“云姑娘,这也是世子的吩咐。”

云郦平了口气,这时候,对面也传来钉木板的声音,她看过去,是北窗在钉木板。

“翠屏,阿远呢?”云郦干脆问道。

翠屏道:“云姑娘你放心,小公子也是世子的儿子,会有人好好照顾他的。”

话是这么说,可云郦根本不能放心。尤其从缝隙里发现外面已经全黑了,她好几个时辰没见过小阿远,且估摸快到小阿远入睡的时辰,若是不见她,他会不会哭?

云郦凝神细听,可院里只有钉木板的声音,听不见小孩子的哭声。

阿远屋子在裴钰安隔壁,距离她这间屋子有些距离,若是哭泣,她定然听不到的。

但唯一值得放心的是,裴钰安倒不会折腾自己的儿子。

与此同时,裴钰安盯着哭泣不止的小阿远,皱眉道:“他怎么一直哭?”

裴钰安的声音响起,阿如浑身一颤,她低声道;“小公子是想姑娘了。”

姑娘两个字一出,房间里顿时再冷。阿如哆嗦了下,拿起旁边的奶犬玩偶,递给小阿远,小阿远不接,哭得两眼红肿,还不忘冲着门口道:“娘,娘。”

裴钰安眉头微竖,外头大小灯笼都已经点亮了,漆黑天穹之上也有点微不足齿的淡红,小团子就盯着门外摇曳的灯笼,推开

阿如靠近他的手:“娘,娘。”

裴钰安深吸口气,走到矮榻边。阿远揉揉通红的眼,倒向裴钰安伸出手,裴钰安伸手抱起他,见小团子开始打哭嗝,他低声哄道:“阿远,不哭了。”

阿远泪眼朦胧地看他半晌,忽然望着他道:“爹爹,爹爹。”

裴钰安一怔。

阿远忽地往外指了指:“娘,娘。”他揪住裴钰安的衣裳,往外头扯,见他不动,他哽咽道:“爹爹,娘。”

这是让爹爹带他去找娘的意思。

裴钰安低头看着小阿远白嫩嫩的脸,不可否认,阿远五官像极了他。但其实他也有像他娘的地方,虽具体说不出什么地方相似,但总能联想到他娘的脸。

裴钰安额头蹭了蹭小阿远的额头,低低地道:“阿远,以后就只有你和爹爹了。”

阿远再固执,再想要娘亲,体力也是有限的。半个时辰后,就小声抽噎地睡过去了,裴钰安将他放在床上,让阿如离开,自己守在了小阿远床前。

约莫天刚擦亮,小阿远就睁开双眸,然后叫道:“娘,娘。”

见娘不在,只有裴钰安在他跟前,他闷闷道:“爹爹,娘。”他是问裴钰安他娘去了哪儿?

裴钰安命厨房端来小公子的食物,却没有说娘在哪。

接连五日,裴钰安都陪着小阿远。许是接受了娘不在的现实,阿远不再嚎啕大哭,但依旧怏怏不乐,裴钰安抱着他出去逛,小阿远也没如从前一般乐呵,只时不时搂紧裴钰安的脖颈叫一声娘。

是夜,小阿远盼了半晌阿娘,才沉沉睡去,裴钰安照旧彻夜无眠地坐在床头。

柳月高高挂在树梢,裴钰安静默良久,脚尖忽地轻轻一动,朦胧月色下,他径直往最南的厢房而走。

云郦只能靠三餐以及缝隙里透来的光判断时间。此外就靠翠屏给她送饭时,过问外头的情况,但翠屏说的没什么信息。

整日整日闷在屋子里,云郦夜里也没睡眠,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,云郦忽然起身。

脚步声在门口停下,俄顷,都没动静,云郦直觉道:“世子。”

她脚步匆匆立在门后。

裴钰安站在门口,不曾有任何回应。

云郦想了想,低声说:“世子,我当初想打掉孩子是

我以为我们这辈子不会相见,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,而我也不知道我将来会怎么样。”

“我真的是在乎他的,就是因为在乎他,我才会考虑生下他的后果,我怕有一天他会后悔被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,就像如果我能选择,也不想我娘生下我一样。”

不生下她,她娘就不会因为多养一个小婴儿,负担加重。或许就不会早早离开,她娘不死,她爹爹就算不很爱她的姐姐,也不会虐待她们,她们会比这辈子好过很多。

或者哪怕她娘依旧早早离世,可若是她没被生下来,她的姐姐小时候就不必那么辛苦,不到十岁就要开始学着赚钱,给她看病养身体。

“世子,世子?”门外许久没动静,云郦再叫了几声。

裴钰安闭了闭眼,忽地转身离开。

听到离开的脚步声,云郦无可奈何的垂下肩。

裴钰安大步回了卧室,小阿远小眉头轻轻皱着,似乎睡的并不安稳,裴钰安在床头坐下,将他踢开的小被褥重新搭回他小肚皮。

半晌后,他低低地笑了下:“阿远,你娘是个小骗子,爹爹也懒的去想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哄爹爹的,还是真心话……”

他顿了顿,眼神突然明亮起来,他微微笑了下,烛光下,笑容略带着点古怪。

“可爹爹不会让你没娘。”

“还有,她欠爹爹的,必须用一辈子来还,且是心甘情愿地用一辈子来还!”

“我们不能放过她。”

裴钰安不见自己,云郦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,无计可施之下,她只好再次弄病自己,第二日翠屏再进门送膳时,云郦就双颊泛红地躺在床上。

一个时辰后,倒是来了个大夫,云郦哑着嗓子问翠屏:“世子呢?”

翠屏道:“世子在陪小公子。”

“我能见他吗?”

翠屏看云郦一眼,脸色复杂。

云郦敏锐地捕捉不对,她心一沉。

“云姑娘,世子不听你的事儿了,今儿我刚提了一句你病了,世子就让我离开。”

竟然是这样?

若是连她的消息都不愿意听,她还有什么办法?

云郦握紧被褥,再问:“西洲城主一事进行到何等地步了?”

“这事我不清楚。”翠屏为难道。云郦

再打听,也没从翠屏手里问出什么话,只好看着她离开。

云郦躺在床上,彻夜难眠,就这样又过了几日。这日光线往西,渐近黄昏,云郦安静地坐在美人榻上,门外开锁声音渐响,这不是送膳开门的时间,云郦猛地起身朝门口走去,门一拉开,就见翠屏立在门口。

翠屏道:“云姑娘,你可以离开了。”

云郦一脸懵:“离开?”

翠屏点头:“是的,世子吩咐,让你今日离开卫府,小公子也随着你离开。”

这是什么发展趋势?云郦站在门口,昨夜西洲下了雨,今日西洲难得温热相宜,她身体笼罩在日光里,问:“西洲城主的事是不是定了?”

翠屏:“是。”

刹那间,云郦心跳到嗓子眼,她死死地扣住门板,才艰难地问出声:“是谁?”

翠屏:“是你的姐夫,陈子晔。”

云郦愕然地看向翠屏。

翠屏道:“云姑娘,我没必要用这种事来骗你,何况你出了卫府也就知道了。”

她态度不似做伪,可云郦却不敢全然相信,她那样伤害了裴钰安,他竟最后还帮了她姐姐吗?云郦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,比如是不是故意给她希望,然后在她兴高采烈时给她当头棒喝,重度打击。

思及此,云郦抬眸看向北侧敞开的正屋,径直往那走去:“我想见一见他。”

翠屏连忙追上去:“云姑娘。”

怕被翠屏拦住,云郦拎着裙摆就往裴钰安门口跑,只院子侍卫都是裴钰安的人,没跑几步,她就被一个护卫挡住去路,此时,她距离裴钰安的房门还有好长一截距离。

云郦心口一沉,这个时候,她盯着的主屋门内突然传出来一道微哑的声音:“让她进来。”

云里微愣,侍卫则让开脚步,云郦深吸口气,缓缓走进裴钰安的屋子。

此时已经快黄昏了,微红的光芒从窗棂成条成条射入,被它辐射的地方,有种异常明亮的光,而它不曾触及的角落,变得昏暗不明。

云郦看着坐在圈椅上的男子,男子一袭群青色窄袖纱袍,头戴白玉簪,面容平静,甚至是目光平静地看向她。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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