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节

云郦动了动唇,他却先一步,打断云郦的话:“郦郦,你知道十几日前我做了

个什么决定吗?”

云郦咬唇,看着他说:“什么?”

他定定看她几眼,而后起身缓步走向她,直到走到她面前,他微微笑了下,注视她道:“我想,你能抛弃我而选赵渔,是因为我在你心里不如她重要,我既舍不得放弃你,不应该威胁吓唬你,应该努力对你好些。”

“天长日久,你总能像我在乎你一样喜欢我的。”他口气温和又平静,不带丝毫怒气。

云郦的喉间却像是被哽住了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裴钰安又道:“我原来的确很生气,我甚至想拥立薛琅为西洲城主,让你看着你最爱的姐姐下场凄惨。”

“但我知道,我如果这样做了,你会彻底离开我。”

云郦肩头微微一颤,杏眼望着裴钰安。

裴钰安却低下头,云郦看不清他表情,只听他理智地道:“这次我还是选了陈子晔。”

“既陛下派我来处理此事,我自当为西洲百姓思考,比起薛琅,陈子晔夫妻心中才有百姓。”

“世子……”云郦怔怔道。

裴钰安忽又抬起头,漆黑眸光锁住云郦,“郦郦,就算西洲城主是陈子晔,我前几日我想过要把你关起来,得不到你的人我也要得到你的心。”

云郦闻言,表情倒也没有任何变化,这种行为在她的预料之中。

裴钰安却又嗤笑一声:“但我裴钰安出生尊贵,自有数不尽的好女郎对我趋之若鹜,我何苦在你身上浪费时间。”

“至于阿远,他是个庶子,我不想带他回去碍我未来妻子的眼,不过倒也是我儿子,看在阿远的面子上,我放你全须全尾的离开。”

云郦一怔:“世子……”

裴钰安仿佛并不愿意再看见她,见她不动,便率先走出房门,走到门口时,还向翠屏撂下一句话,“我不想再看到她。”

云郦跟了几步,走到门口再度被翠屏拦住,云郦看向翠屏,翠屏道:“云姑娘,你先离开吧,最起码先回陈家一趟,陈夫人想必担心极了。”

云郦骤然回神,是的,她已经几个月没有看到过姐姐了。

云郦被翠屏送出卫府。卫府侧门初,停着一辆马车,马车前阿如抱着小团子,云郦十几日没见到自己的小崽子了,她连忙上前,小阿远

看见自己亲娘,先是一愣,而后委屈巴巴地伸出手。

云郦赶紧抱过他。

小团子立马抓紧云郦的衣裳,云郦看着他,小团子贴紧她胸口道:“娘,娘,娘。”

一连叫了好多声,等两刻钟后,下了马车,小团子还是不愿意离开云郦,要娘抱着。

云郦自然是允了他。

几人在陈府侧门下车,才进陈家没走几步,云郦就看见熟悉的人阔步而来,她被裴钰安带走了小两月,可在此之前,就已经和赵渔小两月没见面,如此姐妹两分别了四个月。

赵渔依旧是利落裙装,比起四个月前,略瘦了些,可精气神却好不少。

虽心中确定赵渔很好,直到此刻,云郦才放了心,她抱着阿远快步上前:“姐姐。”

赵渔听到人说杭姑娘回来了,大吃一惊,她这两日想见裴钰安一面,说说郦郦的事。她甚至想好,只要裴钰安愿意善待秀秀,她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,可裴钰安避而不见,如今见到云郦,她坠在心口的大石猛地落下。

她疾步上前:“秀秀,你没事吧?”她仔细看她,比起四个月前,云郦脸颊肉是少了些,不过她夏日本就容易消瘦,如今倒也还好。

说着,她又看向云郦怀里的小团子,小团子露齿一笑:“姨姨。”

阿远是没有事,不过赵渔倒也不担心阿远,到底是裴钰安的亲儿子。

“我没事。”云郦摇摇头,然后她先问道:“姐姐,听大家说薛琅已经死了,姐夫已经是西洲城主,此事具体是什么样的?”

提到这件事,赵渔沉默了下,神色复杂道:“此事还要多亏裴钰安。”

云郦抱着阿远的手一紧。

赵渔带云郦回屋,边走她边说,大安两位使臣,吴宽一直拥护薛琅,裴钰安态度暧昧,但小两个月前,似乎被薛琅打动,偏向薛家。当时她真以为陈家完了,因为薛琅做了城主,必不可能放过他们。而两位使臣偏向薛家,她们必败无疑。

但没想到二十天前,裴钰安忽地拿出种种证据,比如薛琅草菅人命,和西洲诸国联系紧密,似有投奔之心,总而言之,他让驻守西洲的大安将军站到他的阵营,然后不知怎地,还说服了吴宽,几人假意中意薛琅。

数日

前,西洲城主大宴上,薛琅本以为他将是新城主,结果裴钰安宣布,他们大安看好的城主是陈子晔,当时碍于裴钰安和吴宽态度,薛琅大宴前可亲自说了尊重两位使臣决定。

后来,薛琅当然不会承认此结果,接下来几日,西洲是一阵动乱。当然这些赵渔就没详说,只他们早有准备,薛琅没翻出大浪,不过三日前,才彻底稳定局势。

话说完,赵渔也带着云郦走到她的卧室,云郦卧房一直有奴仆整理,一如她离开前干净。赵渔抬脚而入,看了看云郦,不由得问:“秀秀,关于裴钰安,你是怎么想的?”

没等云郦回答,云郦抱着的小团子忽地抬起头,叫了几声:“爹爹,爹爹。”

云郦想到阿如在马车上所说,前段日子她被关起来,一直都是裴钰安在照顾小团子。云郦抱着他在美人榻上坐下,将小团子放到一边,见小团子乖乖坐着,云郦看他的脸的半刻,她抬眸看向赵渔:“姐姐,我再想想吧。”

赵渔闻言,伸手握住云郦的手,云郦抬头看她,赵渔笑笑:“秀秀,不管做什么决定,姐姐都会支持你。”

云郦握紧赵渔的手,冲她笑了一下:“姐姐,谢谢你。”

天色已晚,云郦好不容易归来,赵渔让她休息会儿,然后当夜,大家聚在一起用了个家宴。

是夜,云郦躺在床上,她旁边躺着阿远,阿远还紧紧攥着她的衣袖,云郦支着头看他半晌,方才躺下。

第二日天一早,云郦就让人驾着马车去了卫府,昨儿半夜又下雨,今日天气温凉,云郦想了想,干脆就把阿远带上了。

到了卫府门口,就请人通报她要见裴钰安。

裴钰安看邸报时,听到扁余在门口道云郦姑娘来了。裴钰安放下邸报,拿过放在书桌上的长条盒子,他打开盒子,细细的金脚链映入眼底。

他拿起脚链,阳光下,金脚链散发着灿灿的光,上面还绘各种花纹,若是戴在一双白皙纤细的脚踝上,必然也是极美的。

就和她白皙肌肤上永远留下他的名字一样美。

他扯了扯唇,淡淡道:“不见。”

第91章 他的心

扁余闻言应诺。

他去到侧门,云郦正在马车前等着裴钰安。

扁余上前道:“云姑娘请回吧。”

裴钰安不见她倒也在云郦的预料中,她抿了抿唇,道:“我在这儿等他。”

扁余看云郦一眼,没多说什么,他回去复命,裴钰安得知这个消息后,握紧手里细细的金脚链,道:“随便她。”

云郦说等就一直等在门口,中途小阿远受不住,她让人将他送回陈家,可直到夜幕降临,裴钰安也没出现,云郦只好暂时回到陈家。

第二日日头有些大,她就没带阿远,独自去了卫府东侧门,东侧门是距离裴钰安在卫家住的小院最近的门,裴钰安出行一般都走这个门。裴钰安照旧没见她,但今儿上午,他从卫府走了出来。

云郦忙走过去,扁余看裴钰安眼,挡住云郦意图靠近的脚步。

“世子。”隔着几米距离,云郦低低地叫了裴钰安声。

裴钰安脚步微凝,但并没有停下来,他阔步离开。

云郦目送他背影远去,深吸口气,继续靠着马车等。

裴钰安是黄昏时候回来的,他目光从门口的云郦扫过,皱了皱眉,而后一言不发地离开。

第三日,云郦去卫府等他时,提前做了豌豆黄和红豆糖酥,裴钰安不愿见她,她让人将食盒送去。

一刻钟后,雕花红木食盒摆在裴钰安桌头,他掀开盒子,盯着散发甜香的红豆糖酥和豌豆黄半晌,轻轻将食盒关好,恢复成他打开前的模样。

“拿回去。”他冷声道。

云郦看着扁余原封不动送回来的食匣,倒也没放弃,翌日再接再厉,继续在卫府东侧门等着。

终于再次等到裴钰安出门,但他依旧是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,云郦这次没原地待命,他往何处去,她就隔着数米距离,跟了上去。

裴钰安眉心微拧。

扁余似乎明白裴钰安的表面意思,他折身后走数十步,来到云郦跟前:“云姑娘,天气炎热,你不妨在屋子里休息。”

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别跟了。

云郦看了眼裴钰安径直往前的背景,两人中间隔了数十米见距离,她望着扁余,轻轻地笑了下;“你确定我能回去?”

扁余一惊,眸色复杂地看着云郦,他沉吟了下,低声道:“云姑娘,你是个聪明姑娘。”

话落,他目光又有些担忧。

云郦明白他的担忧是什么,她浅浅地笑了下:“你放心,我知道我在做什么,应该做什么。”

不管怎么说,她那样伤害裴钰安后,他都不曾真正的伤害她,反而还……偏向她。

裴钰安说她姐姐姐夫更适合做西洲城主,他说姐姐和姐夫心中更有百姓,可薛琅性格虽执拗阴冷,但他并不是个会苛待百姓的性格。

若为城主,也不会比姐姐姐夫差。

“你去告诉他,我不会走的。”

听罢,扁余松口气,他连忙应好。然后他看着云郦,不由得多说了句:“云姑娘,你这个决定没做错。”

若是世子放了她,她真的毫不留情地一刀两断,扁余都不敢想,她的下场,毕竟世子准备的可不只是那副金脚链。

云郦浅浅地笑了下。

扁余提速往前去,云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,然后就见扁余在裴钰安身边耳语几句,裴钰安脚步顿了顿,并未回头。

云郦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,也就无从琢磨他此刻的心情,她遗憾地叹口气。

接下来,云郦照旧在卫府东侧门侯着,裴钰安出门就跟上去,但就这样持续了好几日,裴钰安也没再做出任何反应。

哪怕是派人撵她走,云郦挺希望裴钰安有下一步动作的,如此她才好对症下药。

可他没有,云郦只好继续重复。

这日黄昏,云郦依旧坐在东侧门的马车内,侍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,“姑娘,裴大人从正门走了,他和吴大人一起出门了。”

卫府好几个门,虽裴钰安出行走东侧门,其余几个门云郦也没放过,安排护卫远远守着。

云郦闻言,让人驾车跟过去,小半个时辰后,裴钰安的马车在西洲一家酒肆停下,酒肆是西洲不常见的三层木制小楼。此时天色已暗,精致翘脚屋檐下垂着流光溢彩的走马灯,每一扇走马灯上,都绘一副美人图。

马车停在酒肆外,哀怨缠绵的琵琶丝琴声从里面飘出来,云郦掀开竹帘,就见裴钰安迈步而去。

远远望去,裴钰安今日穿了件靛蓝色箭袖锦袍,左肩右袖衣

摆绣暗色木槿,乌发以银冠全束,但是一个行走侧影,就已是鹤立鸡群,出类拔萃。

云郦下了马车,立刻往酒肆去,刚至门口,云郦往内看去,一楼酒肆中央是个漂亮舞台,美貌歌姬手持琵琶,正在弹琴,一楼之上,则是包厢数间。云郦看着裴钰安进了二楼一间客房。

云郦眉心微拧,酒肆老板娘见来了位女客,忙迎上去,看清人脸,她惊喜道:“杭姑娘,你今儿怎么来了?”

酒肆不是只品酒听曲儿的地方,还多了些红袖添香,弹琴弄弦的雅致事儿,却正好是陈家产业。老板娘有两回去陈家回事时,赵渔繁忙,恰好是云郦接待的。

她瞥眼裴钰安进去的厢房,低声道:“琴娘,我拜托你一件事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裴钰安和吴宽相携走进厢房,吴宽自是熟门熟路,叫了两个吹拉的姑娘,西域女子和中原女子多有不同,她们五官更加深邃,眉眼秾丽,细腰丰臀。

吴宽身旁还坐了位舞姬,穿的是西域服饰,细细窄窄的束胸,露出一截纤白腰肢,再下面则是一条窄窄的胡裙,亮紫色,上面绣斑驳彩线,艳丽而轻柔。她眉深眼褐,长着一张漂亮的异域面孔。

酒娘素手执起翠玉酒壶,轻笑道:“大人尝尝我们酒肆的千金醉,滋热味烈。”

吴宽笑一声:“早就听过千金醉的名声,今儿可算得偿所愿了。”

话罢,接过酒娘手中玉盏,酒娘递酒时,手指似不小心拂过他的手背,男子心弦一动,品味美酒的心淡上几分。

再熬片刻,吴宽抬眸,见裴钰安依旧正经地坐在对面,伺候他的酒娘和他相距甚远,他打个酒嗝:“临嘉,你可是对她不满意?”

裴钰安摇头,听着缠绵甜蜜的箜篌声,笑道:“我觉得这曲子弹得很是不错。”

吴宽听罢,朝两个弹琴的女郎瞅去,瞬间会意。

裴钰安再看吴宽,笑道:“吴大人若是有事,先行离开便是。”

吴宽倒不推辞,先行起身道:“我先走一步。”

裴钰安微笑颔首,目送吴宽带着酒娘离去,这时候,他目光再度落在眼前的白玉酒盏上,千金醉缓缓荡漾出绿蚁色,他指尖端起酒盏,轻抿一口,果然不负盛名。

炙热,浓烈。

裴钰安旁边的酒娘瞧着他,见他喉结缓缓滑动,再仔细一观,果然是面若冠玉,直鼻潭目,俊朗非凡。

酒肆是只喝酒听曲,不行风月之事的地方。但酒肆并不禁止风月之事,若是酒娘和酒客彼此满意,隔壁院子就是软云温香地。

西洲民风火热大胆,男女欢爱,并不拘束。身旁的男子着实出色,出色到酒娘甚至愿意不要银钱,倒贴也成。

思及此,她鼓足勇气,伸手拿起酒壶,缓缓贴近裴钰安:“公子,奴家给你斟酒。”

她一靠近,浓郁脂粉香立马往鼻子里钻进去,裴钰安拿开酒盏位置,酒娘微愣,裴钰安缓缓道:“你不必在我身上耽搁时间,出去吧。”

酒娘微愕,不死心地道:“公子~”

裴钰安笑了下,态度温和,却不容人置喙:“出去。”

他态度油盐不进,酒娘心知今日在他身上是讨不到便宜了,心里遗憾叹气,却莲步挪出,计划寻找下个目标。

合上门的声音传来,裴钰安揉了揉太阳穴,这千金醉的滋味虽不错,后劲却也厉害。

想着,这时候再度传来一道推门声,凭裴钰安的耳力,虽身在丝竹声中,依旧能辨别出那道脚步声属于一个女郎。

且是很熟悉的脚步声。

他垂下眸子,微垂的眼帘挡住眸子里复杂幽深的情绪。

脚步声渐近,裴钰安闻到一股香甜的桃子香,酒肆馥郁花粉和酒气中,这味道尤其令人心旷神怡,尤其是桃子香中,还夹杂一丝丝奶香。

云郦端着紫砂砂锅慢慢走进,片刻后,砂锅被她放在膳桌上。

她缓缓解开紫砂盖子,当归老鸭汤的香气从砂锅中冒出,云郦拿起一江心白瓷的小碗,盛了一碗汤,柔声道:“世子,千金醉滋味炙浓,对脾胃不好,你喝了酒,现在喝点汤暖暖胃,可好?”

她拉开将汤碗细细的窄凳,在他身旁坐下,汤碗往他跟前推了推。

裴钰安扭过头。

云郦换了身衣裳,衣裳也是西域款式,石榴红的小上衣,勾勒出胸口高耸,上衣绣夺目红番莲,而手臂上那截布料极薄,若隐若现地遮挡雪肤,盈盈烛光下,泛着迷离色泽。

她柔柔地笑着,额心坠的红宝石芍药花胜让

却让眉目里的温婉多了几分娇艳。

裴钰安面色不改,忽地起身离开,云郦见他要走,伸手拉住他手腕。

香软触觉袭来,裴钰安垂眸看了眼,冷声道:“松开。”

云郦闻言,将他手拉的更紧了些。

裴钰安蹙眉看她。

云郦红唇轻咬,眸中水光点点:“世子现在就要走了吗?可是郦郦伺候得哪儿不好?”

裴钰安目光深沉地盯着她。半晌后,他伸出手,硬掰开云郦拉住他手腕的手指,毫不留情地走了出去。

云郦叹口气,连忙出去跟上,见裴钰安上了马车,云郦也上了后头的马车,直到亲眼见他进了卫府侧门,云郦才收回视线,命人驾车回陈家。

然后翌日,难得没有去卫府东侧门守着,倒不是就此放弃,而是过几日大安使臣即将离京,今儿,姐夫做为一城之主,宴邀使臣。

云郦想着裴钰安晚上要来,就没凑上去了,而且想到过段日子得去京城,她也想多和小侄子和姐姐姐夫相处相处。

宴会是在黄昏,自不可能只有西洲两位使臣,还有些西洲本地的富商官吏。晚宴开在陈家的花园里,西洲九月初,白日里依旧炙热,可夕阳一下,夜风轻抚,空气都是凉滋滋的。

夜宴的位置仿古,各自陈设一几,两位使臣的自然在最前面,身为西洲城主的妹妹,云郦也有个位置,就在裴钰安的旁边。

不过就算是旁边,一整夜裴钰安一个眼风都没给自己。云郦看了看他的几案,和别的几案不同,裴钰安的几案上的食物都是她亲自准备的,暖胃的汤粥,开胃的小菜,清甜的糕点,云郦看过去,发现他倒是用了些。

西洲的夜宴尊卑并不明显,因民风炙热,酒过三巡,大家都没在座位上坐着,各自相熟的凑成一堆,云郦想了想,正欲起身。

还没等她站起来,忽地传来一声素素姑娘。

云郦抬眸望去,来人一袭蓝地绣山水纹银线袍,身形高大,容貌俊朗。是她熟悉的人,陈家忠实支持者,如今掌管的是西洲钱粮户籍,她疏离地叫了声宋大人。

尽管云郦态度疏离,宋知一听,脸上笑容更盛几分,他道:“素素姑娘,前些日子听说你身体不好,如今可好些了?”

云郦疏离道:“好多了,多谢宋大人关心。”

她态度依旧冷淡,宋知略有些失落,但依旧关心道:“阿远可好?近日应该会说许多话了吧?”

云郦正准备回话,却听隔壁传来一声响,她抬头看去,只瞧见裴钰安抬脚离开的背影。

第92章 她的心

裴钰安离开,云郦也不想多和宋知牵扯,她疏离地笑了笑:“宋大人,我还有些事,就先失陪。”

“唉,素素姑娘。”宋知连忙要追,云郦见状越走越快。

赵渔发现此处的情况,立刻派护卫叫住宋知,云郦见宋知被姐姐的人拉回去,松了口气。

宋知的心思她早就明了,只是她没那些心思,他又是姐姐手下的人,她早就将他拒绝明明白白。

云郦朝裴钰安离开方向走去,快步跟上他道:“世子。”

裴钰安脚步微顿,但他没停,云郦加快步伐,在距离他还有两三米的地方,云郦低声道:“世子,阿远这几日都在叫爹爹,你要不要去看看他?”

这话成功地让裴钰安脚步一顿,他停下来,转过头。

此处距离宴客的花园略有些距离,也就是百来米,依旧可以听到不远处的丝竹管弦声,以及看到璀璨明亮的灯笼。

“这个时辰阿远应该还没睡。”云郦补充道。

裴钰安目色淡淡地凝着她:“虽我不喜庶子,但阿远到底是我的骨肉,我对他并不是全无感情。”

“若是你觉得他耽误你嫁人,我带回京城也无妨。”他神色尤为冷淡。

云郦心里知道裴钰安是个醋缸子,她解释道:“那位宋大人我就和他只有过几面之缘,并不熟稔。”

说完,她补充了句,目光真诚,“我只喜欢世子的。”

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摩挲,裴钰安低眸看她,夜风轻抚,吹的白杨旁的素白纱灯也微微摇晃。

裴钰安嗓音微沉:“如今你姐姐已是城主夫人,你不需要我,也无需再欺骗我。”

云郦小声地道:“我没骗你。”

“我是真喜欢世子。”

裴钰安再看了看她,忽地抬脚离去,云郦见他走,她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。

不过纵使如此,他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。小半个时辰后,裴钰安冷淡地向赵渔告辞,云郦目送他背影远去,微微吐出口浊气。

两位使臣一走,其余的西洲富商官吏见弯月渐高,也逐渐提出告辞。

云郦回了屋子,阿远躺在宽大床上,他两只手握成小拳头,举过头顶,已经熟睡。

云郦看他片刻,轻手轻脚去

外间洗漱。

洗漱完,正准备回内室歇息,听到守院门的婆子叫夫人,云郦往门外看去,就见赵渔大步而来。

云郦忙走出去:“姐姐,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?”

赵渔看着换好寝衣的云郦,她脸上笑吟吟的,没什么委屈不满之色。她心底松了口气,思忖片刻,低声说道:“我有话想和你说。”

阿远在云郦卧间内室熟睡,两人怕惊醒他,就没进屋。夏末的夜不是很冷,云郦披了件外裳,在院里搁了软垫的石椅坐下。

“姐姐,你要说什么?”云郦问。

赵渔仔细斟酌后,方才缓缓开口:“今儿我瞧裴钰安待你甚是冷漠,似乎……”

她停顿了下,委婉含蓄地道:“秀秀,他若是执意忘了你,不如我们也另择良人。”

云郦不管做什么决定,赵渔都会支持她,可见她委屈求全,做姐姐的又有些舍不得。

赵渔不了解裴钰安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云郦不奇怪,她略作思索,还是不想让赵渔担心:“姐姐,比起我对他做的事,他如今不过就是对我冷淡了些。”

“可是,秀秀,感情的事不能这么算的。”感情这种极难说公平两字,你对我有几分好,我就不多不少还你几分

“我知道的。”云郦安抚地冲她道,“我是心甘情愿的。”

“可是,若是他一直如此,甚至哪怕你跟着他回了京城,他也不假辞色,或者想要另结新欢?”赵渔道。

这怎么可能,裴钰安如今就是等着她示弱,想看看她有多在乎他。

对他这种心态,云郦乐意纵着他,如今相比她,他其实更没有安全感。

“姐姐,我总得努力一下。”目前为止,她并没有为裴钰安做什么,一直都是他在退步。

“总而言之,我心底有数,实在不行,我就回西洲找你。”云郦笑着说。

得了云郦这句话,赵渔心中稍定,夜色已深,她不再打扰云郦,起身离开。云郦则回了屋子,婢女退下,云郦给小阿远捏了捏被褥,心里想到赵渔说的话,低下头点点小阿远的鼻子:“你姨姨倒是不太了解你爹爹。”

小阿远鼻头动了动。

云郦顿时不太敢碰他,怕把小团子弄醒,半日都睡不成觉。

因裴钰安过两

日就要离开西洲,云郦既决定过两日跟上去,这两日派了人去给扁余说一声,倒也没去卫府。

而赵渔想着云郦要走,是夜,一家人在一起用晚膳,小阿远也能吃些肉糜,云郦拿了小汤勺喂他,小泽林依依不舍地看着小阿远,又看看云郦,靠在云郦的手边。

“小姨。”

“嗯,怎么了?”

“你和弟弟能不能别走啊。”小泽林怏怏不乐地道。

云郦无奈笑一声,她承诺道:“小姨以后会回来看你的。”

小泽林闻言,小手背在背后,叹了口长长的气,这时候,忽地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,云郦拧眉,陈子晔脸色十分苍白,苍白里透出一股不正常的晕红。赵渔拧眉,端润喉的雪梨汤递给陈子晔。

好半晌,陈子晔的咳嗽声止住,云郦看和他发白面色,担忧地问:“姐夫,你还好吗?”

陈子晔手微微颤抖地端起雪梨汤,润了润喉,面色平静地笑道:“无事,刚才喉咙发痒而已。”

姐夫陈子晔的身体向来不太好,可云郦又觉得他挺能撑的,能长命百岁。

赵渔端详陈子晔片刻,低声道:“你这两日是不是累着了,不如早点回去歇息。”他们刚刚彻底接手西洲,这几日不光是她,陈子晔也比往常操劳。

陈子晔并不会强撑,他清楚一个好身体意味什么,今日的确不舒服,他对云郦和赵渔点了点头:“既如此,我先回房。”

赵渔嗯了声。

陈子晔起身离开膳厅,缓步走到门口,忽觉脑袋一沉,昏天黑地的感觉袭来,他竭力想站稳身体,可依旧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。

“子晔!”赵渔一惊。

片刻后,陈子晔常用的大夫坐在床头,敛眉为陈子晔把脉,见陈子晔的唇色泛乌,云郦心里颇感不妙。

此刻,见赵渔面色难安,云郦握住她颤抖的手,赵渔下意识回握紧云郦。

这时候,大夫拧着眉开口道:“夫人,公子今日可有接触到异常之物?”

赵渔大半日都陪着云郦,倒是不知,她抬头看向陈子晔的护卫,护卫严谨思索后道:“公子早晨先去官署,午后则见了几位官员,并没有不妥之处,也没接触到异常之物。”

云郦皱眉看着林大夫:“姐夫怎么

样了?”

林大夫眉头紧锁:“公子这是中了毒。”

中毒?

云郦和赵渔面色同时一变。

林大夫道;“公子身体素有旧疾,这毒来势汹汹,怕是不好。”林大夫叫自己的药童,“去,把我的银针取来。”

虽仅仅是施针,不是重力活,一个时辰后,林大夫依旧满头是汗。

至于陈子晔是否转为安,林大夫则表示需要时间,最起码得要个来三两日才有结果,他现在去准备药浴。

云郦担忧地看着赵渔,经过最开始的恐慌,赵渔飞快地冷静下来,示意云郦她无碍。然后她下令封锁消息,西洲城主上任不久就命在旦夕的消息,不能宣扬出去,引起恐慌。此外,她还得查一查陈子晔为何中毒,时间拖得越久,就越是难以寻找证据。

如此情况下,云郦别的帮不了赵渔,便照顾她的身体,提醒她一日三餐。

两日时间一晃而过,陈子晔尚未脱险,但赵渔已将凶手查了出来。

清晨,云郦哄着刚睡醒的小团子。这个时候,阿如轻脚入内,在云郦耳边问道:“姑娘,今日还走吗?”

阿如一问,云郦顿时想起,今日是裴钰安离开西洲的日子,本来她也要走的。可现在这个情况,云郦怎么能留下赵渔一个人,若是陈子晔真的不太好……

但裴钰安……

想到她,云郦脑袋发疼,她吩咐道:“你去把孟拉叫来。”

略做思考,云郦摇摇头:“罢了,我还是自己去一趟。”她还是亲自去对裴钰安解释,不是她再次在姐姐和他中选择了姐姐,而是姐夫生死未卜,她实在不能现在就离开。

云郦理由正当,但想到裴钰安可能的反应,还是不由得有些苦恼。

只收拾好,准备出门,她院子里突然匆匆来了婢女,婢女是伺候小泽林的人,她惶恐不安道:“姑娘,小公子发烧呕吐不止。”

赵渔昨儿守了一夜的陈子晔,半个时辰前,去审理凶手,不在府中。她不在,云郦连忙去了小泽林的院子,林大夫也在小泽林床头,他很快给小泽林开了药,云郦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温度,高得烫人。

“还不去拿冰帕子来。”云郦沉声道。

好不容易小泽林身上温度低下来,那已快到午

后,云郦不敢掉以轻心,温度是比方才低了些,还在高温范围内。

云郦深吸一口气。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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