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节

云郦心底忧伤地叹了口气,嘴巴却乖乖地解释,裴钰安内里还真是冷淡冰冷。两首诗后,估摸时间差不多,云郦便准备告辞,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,“郦郦!”

云郦回过头,却是裴意朵双手叉腰走进来。

云郦福了福身,笑道:“三姑娘,你怎么来了?”

裴意朵盯着她抱怨道:“你好久都没有来陪我玩了!”说完她瞪了太师椅上裴钰安一眼,重重地哼了一声:“你最近只知道天天陪我哥哥玩!我生气啦!”

云郦闻言,不由得朝裴钰安看去,却见裴钰安也正望着自己,她咳了一声,赶紧道:“奴婢可没忘记三姑娘,奴婢还做了礼物给你。”

云郦瞥了眼正盯着她和裴意朵的裴钰安一眼,绕到裴意朵跟前道:“三姑娘你前几天不是说想要一个风筝吗?奴婢昨晚终于做好了,你等等,我现在就给你拿来啊。”

裴意朵闻言双眼微亮,不过还是高高地抬起了头。

云郦冲裴钰安笑着笑,连忙离开书房回了卧室,把她这几日给裴意朵做的风筝找出来。

她给裴意朵做过很多风筝,蝴蝶蜜蜂寒蝉春燕,这次做的是矫健的雄鹰风筝,碍于裴意朵的喜欢,这次上色的时候还是用了比较亮丽的颜色。

云郦把风筝递给裴意朵。

裴意朵看了眼,下意识伸出手去拿风筝,下一刻她把手缩回来。

云郦难过地道:“奴婢为了给三姑娘做风筝,食指都被竹篾割破了,三姑娘也不心疼心疼奴婢吗?”

“哪儿破了?”裴意朵焦急地道。

云郦把裹着纱布的食指伸出来,“这儿。”

裴钰安闻言朝着云郦的食指看过去,眉心微拧。

裴意朵看了看云郦的食指,隔着纱布给她吹了吹,又问:“还疼吗?”

“不疼了。”她这几年干粗活少,手脚养的细皮嫩肉,不小心受了点小伤,不过她余光扫了扫裴钰安,现在看来倒也没白受伤,云郦又问裴意朵,“姑娘还生气吗?”

裴意朵嘟了嘟嘴:“那也不能一个风筝就原谅你。”说完她看了眼云郦,又瞥了瞥裴钰安,双手抱胸道:“你得陪我玩,还有哥哥,你也陪我玩,谁输了就给我十颗糖!”

说到十颗糖的时候裴意朵双眼发直。

但没来得及高兴,下一瞬裴钰安淡淡的声音响起:“朵儿,你一天只能吃一颗糖,就算你赢了,我也不能给你糖。”

裴意朵眼里的光啪嗒一声灭了,她转过头凶巴巴地瞪着裴钰安。

裴钰安补了一句:“这是你娘说的。”

裴意朵:“……”

云郦见她生无可恋,把风筝先放到一边,好笑地拉过她的手,“三姑娘,我们来画画吧,你不是挺喜欢画画吗?我们还可以比赛画画。”

裴意朵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,她正要点头,余光瞥见裴钰安,她摇摇头:“那我不要和哥哥画。”

“为什么?”裴钰安原则性强,不会轻易纵着裴意朵,但若是遇见什么好看稀奇的玩意,也会带回来送给裴意朵,何况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,裴意朵还是挺喜欢这个哥哥的。

裴意朵拉过云郦背对裴钰安小声道:“哥哥画画很好的,我们画不过他。”

云郦闻言,眼眸微动:“我们可以比谁画的丑,谁画的丑谁就赢了,赢了的人……”

裴意朵听见云郦这么说,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,她除了抓蚯蚓抓蝴蝶赢过裴钰安,别的时候还没有赢过他,闻言几乎蹦起来道:“就在输的人脸上画画!”

两人和裴钰安相隔不过几米,裴钰安的听力本就比寻常人略好,他听着两人小声嘀咕的内容,眼皮子重重一跳,及至裴意朵话落,他起身道:“我出去走走。”

只是刚从书桌上走出来,裴意朵立刻拽住了他的袖子:“哥哥你不和我们画画吗?”

裴钰安正准备点头,裴意朵难得聪明道:“哥哥你不画就是弃赛,弃塞就是输了,我们可以在你脸上画画啦。”她美滋滋说完后征求云郦的意见:“郦郦,我说的对吗?”

云郦重重点头:“三姑娘真聪明!”

裴钰安锐利的目光射向云郦。

云郦立刻挪开眼,东看西看就是不看他。

裴意朵抬起头问裴钰安:“哥哥你还要画吗?”她眼神亮晶晶的,多巴望裴钰安说一句我不画。

裴钰安脖上青筋跳了跳:“拿纸笔吧。”

三人便各自拿了纸笔,各占了书桌方桌,裴钰安抬眸看了眼左侧两个下笔如有神助的人,深深地拧了拧眉,要画好于他是轻而易举,但若是画丑……

他嘴皮子抽了抽,提笔沾墨,两刻钟后,他盯着这幅他五岁后最丑的墨竹图,深吸了一口气。

而此时云郦和裴意朵早就停笔画好,见裴钰安放下笔,裴意朵立刻拍手掌道:“哥哥的墨竹画的真好看!”

她竟能认出这是墨竹?裴钰安怀疑地看了眼自家妹妹明亮的大眼,这时裴意朵把她那副黑黢黢不知所谓的画抽出来,裴钰安眉心跳了跳,直接望向云郦:“你画的呢?”和裴意朵比谁画的丑那自然是她更胜一筹,所以他的目标从来没放在她身上。

云郦笑吟吟地将自己的大作拿出:“世子请看。”

那是一坨乱七八糟的东西,乱七八糟到他竟不能说出比裴意朵还好的话来。

“你画画不是尚可吗?”裴钰安幽幽地问。云郦虽识字少,但她会描花样子,而且花样子精细漂亮,虽说画花样子和作画是远亲,可勉强算沾亲带故,不至于如此差,且她刚刚那雄鹰风筝能看出她有几分绘画功底。

云郦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:“世子,奴婢也不想输呀。”

裴钰安:“……”

第12章 欲迎还拒的第十二天

他漆黑双眸直直凝着云郦,云郦默默地扭开了脸,笑话,她输了可不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,她当然得赢。

而这时裴意朵已经喜滋滋地拿了狼毫来,还示意裴钰安坐下:“哥哥,我要在你脸上画糖啦。”

裴钰安瞥着裴意朵那还滴着墨汁的狼毫,在太师椅上坐下,毕竟他既答应作画,再不甘愿也得愿赌服输。

只是他忍不住又盯云郦一眼,那眼神充满了许多复杂的情绪,云郦见状,走着小碎步挪到站到裴意朵背后,递给裴钰安一个无辜微笑。

裴钰安闭了闭眼。

裴意朵很够义气,她只用裴钰安半边脸,画了个认不出来是糖的糖,然后便把笔交给云郦,“郦郦快去。”

云郦拿着狼毫,凑近裴钰安,这是她第一次距离裴钰安的脸这么近,于是也就能发现其实他的皮肤很好,面如冠玉不仅是句形容词,还是真实写照。

眯了眯眼,云郦瞬间来了主意,她踮起脚落笔在裴钰安的左颊头上。

冰凉的触感从面颊传来,和裴意朵方才结实力道不同,笔触极轻,轻到似是鹅毛划过,微痒微酥。

他下意识往上望去,似乎想看她落笔画了什么,但她立着时比他矮,踮脚站着自然就比他高许多,他一抬眸,入目就是饱满的挺立,距离他不过半尺句距离。

他整个人一怔。

同时,那股桃子香骤然来袭,是从未有过的浓郁至极,他整个人几乎都被这股熟透的桃子香包围。

他不由得往后挪了挪。

“世子,你别动啊,奴婢都画歪了。”云郦的袖子像是不经意地轻轻抚过裴钰安的脸颊,她提声道。

冰凉和桃子香一起袭来,裴钰安定了定神,望向远处,“我不动。”

云郦无奈地眨了眨眼,美色对有些人来说是穿肠毒药,碰则上瘾。但对裴钰安来说,却只是秀美风景,即便驻足欣赏却不会因它堕落。

一刻钟后,云郦收拾好心情,放下笔拉开距离道:“世子,奴婢画好了。”

裴钰安抬起眸,裴意朵很贴心地将铜镜拿在裴钰安面前,“哥哥快看,可丑了。”

裴钰安:“……”

他深吸口气看向铜镜里,左侧的脸毫无疑问出自裴意朵之手,裴钰安看了一眼便不想多看,但右侧……裴钰安不由得又看向云郦。

“你这只鹰画的不错。”虽说水平只能和他八九岁相比,可比起刚才那团乌漆嘛黑的东西,好上数倍。

且比起他的墨竹图,也略胜好几畴。

云郦明白裴钰安话里深意,不过即使裴钰安长的再好看,也抵不过左侧半张墨痣脸,右侧半张笔触不精致的老鹰,她笑着往后退几步:“奴婢多谢世子夸奖。”

说完她看向裴意朵:“三姑娘,我们去放新风筝可好?”

“好啊好啊,现在就去。”裴意朵很快被转移注意力,拿起风筝拉着云郦往外走,至于裴钰安,她表示这么丑的哥哥她不想和他一起放风筝。

及至两人离开,裴钰安立刻伸手将放在书桌上的铜镜推到一边,冲外面叫道:“常余,打水来。”

“好勒。”常余应道,不过片刻,常余便打了一盆水端进书房,他把铜盆放在黄花梨木洗手架子上,扭头看去,“世子,水……”

说了一半他的目光便僵在裴钰安那张惨遭蹂躏的如玉面庞上。

裴钰安凉凉地扫了他一眼,常余赶紧低下头一溜烟地跑了出去。

裴钰安走到铜盆前,刚想绞帕子,又发现左臂受伤后光靠右臂的确有些麻烦,他摆摆头,还是自力更生地将脸洗净。

洗净脸后,裴钰安转过身,余光不经意落在书桌上那本摊开的《诗经》上。

因左臂伤的不很重,不太影响日常,又过两天,裴钰安的假期便到了尾巴上。

这日昌泰郡主监督大夫给裴钰安最后一次换药,大夫看着裴钰安的胳膊道:“下次便可拆纱布。”

云郦闻言,心里颇为遗憾。

昌泰郡主脸上露出个笑模样,眼见大夫拎着药箱要离开,昌泰郡主忙道:“陈大夫,稍等。”说着她示意云郦过来,“你老既然来了,便麻烦你给她也把把脉,看有什么有什么好消息。”她面上的欢喜不言而喻。

听了这话,裴钰安微微一愣,而云郦瞥向裴钰安,却看不清裴钰安此时神色。

昌泰郡主笑着把云郦拉在太师椅坐下,示意云郦伸出手腕,云郦微微低下头,遮住眸子里的深意。

等陈大夫的手按在云郦的脉搏上,昌泰郡主迫不及待问道:“陈大夫,怎么样?”

采容是跟着昌泰郡主来的外书房,她垂头立着,听到这句话,心跳蹦到嗓子眼。

陈大夫笑着收回手:“这位姑娘身体康健,好消息迟早会有的。”

采容听罢,悬着的大石重重落下。只是她瞥见昌泰郡主的失落,强迫自己把欢喜压下。

昌泰郡主虽早知结果极可能是这样,毕竟云郦跟着裴钰安才一个月多月,但昌泰郡主又忍不住期待,万一运气好,一两次便中了,抱着这样的想法,她忍住失望让人送大夫离开。

等大夫离开,她看了看坐在铁梨木榻上低头看书的裴钰安,略一思忖,示意云郦跟着她去,她有东西要给云郦。

采容想起昌泰郡主这段时间让姑姑搜罗的东西,她脸色微微一变,她本来还有些犹豫,此时犹豫尽消。

是以在昌泰郡主叫云郦离开时,她便没有跟上,反而等她们离开外书房后,她又回去了。

裴钰安听到姑娘家的脚步声渐近,他抬起头看了眼,愣了下:“你怎么还在这?”

瞧见裴钰安皱了皱眉,采容心一横,豁出去道:“奴婢有事要禀,是关于云郦的。”

云郦?

裴钰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,端起凉茶抿了口道:“什么?”

采容破口而出道:“世子你别被云郦骗了,云郦才不是她表现出来的温柔纯良,她一直别有居心心怀不轨。”她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裴钰安。

裴钰安手微僵,略微调整坐着的姿势,他双眸盯着采容的眼,“这话怎么说?”

第13章 欲迎还拒的第十三天

这些话采容心里早就措辞了千百遍,几乎是想也不想便道:“最开始夫人,夫人要给世子纳妾,看中的是奴婢,但夫人刚露出这个意思,奴婢便生病了,全身起红疹,是云郦给我下药让我生病!”

裴钰安闻言目光微微一变,下一瞬,还是山风水月的舒朗模样,他看向采容,淡淡问道:“你有证据吗?”

采容连忙急急道:“这件事这么巧,不是明摆就是云郦干的吗?还需要什么证据!”

裴钰安定定地看着面色激动的采容,敛眸不语。

采容只好继续道:“云郦做事细致,奴婢能力有限,没能捉住她的马脚。不过奴婢相信世子一定能查出子丑寅卯的!”采容可以确信她满身长红疹就是因云郦而起,但她这一个月的确毫无进展,既然如此,她还不如交给裴钰安。

“只要做过那件事,哪怕再谨慎细致,也一定会留下马脚的!”采容铿锵有力道。

——

云郦跟着昌泰郡主回到荣正堂,回房后昌泰郡主从黄花梨绘浮生百戏竖柜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,交给云郦。

“这个是能帮助受孕的姿势,你以后和世子同房的时候多用这些姿势,务必要早些怀上世子的子嗣。”

当着昌泰郡主的面,云郦羞得伸出去的手腕都红了:“奴婢知道了。”

昌泰郡主又叮嘱了几句,方才让云郦离开。

云郦往外书房走,走到扶疏浓密的青石板小道上,迎面走来一个着粉裙喜笑颜开的人,云郦正准备打招呼。

采容看见她那张温柔动人的脸,脸色黑了黑。

“采容姐姐。”云郦笑着道。

采容瞥见云郦手上墨色册子,她虽未嫁人,可从王妈妈那倒也知道是什么东西,她哼了声道:“笑,你就笑吧,趁着现在多笑笑,你马上就笑不出来了!”

“采容姐姐,我这是哪里得罪你了,我从前是个小丫鬟时,你打我骂我让我冰天雪地里扫雪,我没有任何怨言,我当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后,也对你敬重有加,时至今日,我也叫你一声姐姐,你为什么还是讨厌我?”云郦黛眉微皱地道。

采容被戳中痛脚,就要骂人,恰好旁边有两个管事婆子从侧面的小路经过,她咬牙切齿地收敛脾气,冷着脸往前走了。

她现在要忍,反正马上世子就要把她扫地出门了,就算到时她不能伺候世子,云郦也不能继续在她头上耀武扬威。

云郦目送她的背影远去,心里倏地感觉有点不妙。她低着头回房间合上门,在南窗榻下思忖半晌,然后起身将昌泰郡主送的册子放下,取出放在柜子里的衣裳,去了正屋。

她进去的时候裴钰安正在看公函,云郦立在一侧等了会儿,直到裴钰安看完公函写好批文,抬起头看她,云郦笑了笑,裴钰安则看向她手上的东西。

云极柔声道:“世子,奴婢给你做了件衣裳,你要不要试一试?”

裴钰安淡淡地看了云郦片刻,起身问道:“怎么想起给我做衣裳?”

云郦感激地望着裴钰安:“奴婢还不是想感谢世子,世子教奴婢认字,那次还帮了奴婢姐姐那么大一个忙,奴婢光嘴上说谢谢未免太不好意思,就给世子做了件衣裳。”

裴钰安盯着云郦那双漂亮水润的眼睛,反问道:“只是如此?”

他还是松风朗月的矜贵模样,并无不同,云郦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眸底隐藏的审视,她突然想起采容刚才说的那句话,云郦心中瞬间略过数个猜测。

心里念头飞快闪过,云郦脸上不显,她垂下头忐忑道,“也不全是这样。”

裴钰安心里一沉,不过他不是喜欢表露情绪之人,压抑住萦绕在胸腔的不适,他冷淡问道:“还有什么?”

云郦轻咬红唇道:“夫人一直让奴婢多讨世子欢心,奴婢觉得除了送汤送点心,也可以给世子做做衣裳。”

裴钰安闻言,目光依旧凝在云郦单纯乖巧的脸上。

“世子要试一试吗?这还是奴婢第一次做男袍,也不知道做的怎么样?”云郦拿起衣裳忐忑不安地道。

她选的布料是淡青色轻薄杭绸,因手艺比不了国公府专门的绣娘,所以衣服的款式是比较简单是圆领箭袖长袍,在袖口领子上绣着团云纹。因剪裁款式扬长避短,加上审美在线,比起绣娘做工繁复的衣裳别有另外一种韵味。

裴钰安漆黑的目光落在云郦身上,云郦笑吟吟地望着他,裴钰安点了点头。

裴钰安虽一般不用女子服侍他更衣沐浴,但他自锦绣富贵堆长大,对这些并不陌生,何况最近左臂受伤,行动不便,云郦有时也会伺候他更衣。

是以云郦自然而然地上前解掉他腰间革带,褪下外裳,裴钰安仔细地观察着她的所有举动。

她一如既往地动作利落干净,微曲手指,尽可能避开不必要的身体接触,不过片刻,她便换好衣裳。

裴钰安收回目光。

云郦笑着打量了一遍,然后皱了皱眉,在裴钰安的跟前蹲下来,长袍的长度一般要长至脚踝。而她做出的这件衣裳却在裴钰安脚踝上头些,她理了半晌衣摆,果然还是短了有半寸。

云郦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尴尬道:“衣裳似乎短了些。”

“世子,你得把衣服脱下来让奴婢给你改改。”云郦边说着边站起身来,许是蹲久了血脉不通畅,刚往上站涌来一股昏天黑地之感,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。

裴钰安就站在云郦几寸外的地方,下意识伸手扶住她。

与此同时,云郦或许是因眼前发昏身体摇晃,不由得伸出手寻找支撑之地,便一下子按在裴钰安紧致结实的胸膛上。

夏日衣裳单薄,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,裴钰安能轻而易举地感觉出按在他胸膛的柔弱无骨,他登时浑身一绷,不仅如此,她离得从未有过的近距离,那股香甜多汁的桃香给他鼻端所有空气都染了味。

裴钰安这又才注意到他手竟还拖着她的胳膊,他皱眉松开。

云郦似乎也从这股天旋地转中恢复力气,连忙拿开撑在他胸口处的手,往后退了几步,只是她或许是第一次距离一个成熟男子如此近,耳根子不由得红了红。

清了清嗓子道,云郦垂下头道:“世子,你把衣裳给奴婢吧,奴婢拿回去改改。”

裴钰安仔细地看了她几眼,把外裳脱下递给云郦。

云郦头都没有抬,拿了衣裳便快步退了出去。

裴钰安黑眸盯着云郦疾步离开的背影,深深地拧了拧眉,半晌之后,他让人将扁余叫来,然后吩咐他一件事情。

“去查查她。”

第14章 欲迎还拒的第十四天

云郦垂眸抱着衣裳回了房间,等合上门,她泛红的耳朵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,纤细玉指略过那件衣裳微短的下摆,眼神掠过一道暗光。

翌日裴钰安便开始上值,虽休息了几日,但如今大安的天下勉强够得上海晏河清,刑部人手充足,故依旧不算繁忙。

“临嘉,恢复的怎么样?”刚进官属办事房,他的同僚兼好友兼表弟李淮几步冲上来看着他的左臂道。

裴钰安的左臂还裹着圈纱布,他抬了抬胳膊,“无妨,过几日便能彻底痊愈。”

李淮放心地点点头,拿出从府里带来的红豆酥晃晃当当地啃了两口,这时候,突然又来了一个人,却是他最为冷漠严厉的一位下属,向来瞧不惯李淮的吊儿郎当,尽管李淮是瑞王嫡幼子。

不过今天这位下属对李淮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好,甚至还拎了点心给李淮。

等下属告退,裴钰安狐疑看向李淮:“你这是做了什么?”

李淮嗅了嗅被油纸包裹的点心,嘿嘿两声道:“我帮了他一个大忙。”

裴钰安抬脚走进办事房,十来天没来,他案桌上的摆设一如既往,一丝灰尘也无,“你帮他捉住通缉犯了?还是帮他破案了?”刑部主管天下邢罚,免不得和各类刑事案子打交道。

李淮摇摇头,神秘地道:“都不是。”

裴钰安在厚重的黑檀木书桌前坐下,看向他。

李淮乐呵呵地凑到裴钰安身边道:“我帮他追他心上人了。”

裴钰安目光微凝,继续望着李淮。

“其实最开始,我也懒的搭理他,不过谁让他越追人家,人家姑娘对他的态度的态度越差,到底我们刑部的人,说出去多跌份!”

见李淮两只眼睛写满你快问我怎么办的,裴钰安即使丝毫不感兴趣,也从善如流地问:“你怎么帮的?”

李淮靠在裴钰安案桌边,兴致高昂道:“俗话说因地制宜,因材施教,我先弄清那姑娘的性格,那姑娘戒备心强,暂时不考虑婚姻,且心有所属,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让硬石头先表示他对人家无婚嫁之意,只是做朋友,然后在故意保持距离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包围她的生活。”

“当然在此期间,可以无声地诱惑下人家姑娘,毕竟他虽然没我俊俏,走出去凑合凑合也能看。”李淮越说越来劲。

“那姑娘看似冷淡,但弱点明显,她爹身体不好命不久矣,就指望看着她成家,等老丈人喜欢上他,姑娘心里也觉得他人品不错,他爹再说他命不久矣望她成婚……”

李淮话音一转:“到时候便可以看情况,如果姑娘已经萌生好感说不得就顺其自然好事得成,如果姑娘好感不够他就可以说假装成婚圆她父亲临终心愿,到时候相处机会岂不是更多了,甚至还可以假装因她受伤!”

李淮噼里啪啦说了一嘴巴,然后赶紧倒了杯茶润润口,这时便瞧见裴钰安低着头若有所思。

李淮叫了他一声:“唉唉,临嘉哥,你想什么去了。”

裴钰安收回神,摸出一份卷宗打开,“时辰不早,该办事了。”

“那你觉得我的办法好吗?”李淮凑近裴钰安身边问道,“是不是很聪明!”

裴钰安抬眸望向李淮,没应他的声,“你把你歪门邪道的心思放在正事上,想必你的效率会提高很多。”

李淮闻言嘟囔了句没劲儿,又喜滋滋地打开油纸问裴钰安要不要吃,得到不用的回答后,李淮美滋滋地回到自己桌上。

裴钰安眼神落在卷宗上,良久良久,他翻过此页,却猛地发现,他好像并不记得上一页讲了什么内容。

他愣了愣,旋即捏了捏眉心,将注意力落在卷宗上,不管是真是假,真相会水落石出,他不着急。

只是接下来,他有意无意地留意起云郦的所作所为,自从云郦搬来外书房后,就算他不能每天见到她,但两天总能见一次,有时说说话,有时她做些新颖好吃的点心冷饮。后来他养病,碍于昌泰郡主的吩咐,每日的药都是云郦负责,两人相处的时间更多,更不论云郦隔三差五还会请教他一些诗词。

但很明显,如今两人碰面的机会大幅度下降,她好像就不住外书房似的,就算有时候他在碰见她,她远远福个身,很快便在他眼前消失不见。

小半月下来,不算在昌泰郡主跟前说的话,别的时候加在一起竟十句不到。

采容自那天后,便一直期待裴钰安将云郦驱逐出府,可左等右等,那天一直不曾到来。

再一次裴钰安给昌泰郡主请安后离开,采容不由得偷偷跟上裴钰安。

只出了院子没等采容叫住裴钰安,裴钰安突然回过头,目光落在花丛后的采容身上。

采容见被发现了,干脆上前几步,急急地道:“世子爷,云郦心怀不轨,你怎么还不处置她?”

裴钰安淡淡地望着她道:“采容,你逾越了。”

采容脸色突地一变,裴钰安转身便走,他回了外院也不在书房停留,径直去了卧间。脚刚迈进去,便一怔,云郦略有些尴尬地站在房间中央,“世子,那衣裳我改好了,给你放桌上了。”

裴钰安看去,漆红方桌上的确有件淡青色袍子。

说完,云郦便低下头想快步离开。

裴钰安抬脚入内,在云郦经过他身旁的时候突然说,“我是个很可怕的主子吗?”

云郦一愣,连忙低下头道:“没有没有,世子平易近人,待下宽和,是难得一见的好主子。”

裴钰安盯着她问:“那你近日为何总躲着我?”

云郦咬了咬唇,轻声道:“奴婢铭记自个儿身份,伺候世子应当,可世子平日其实不需奴婢伺候,就想着男女有别,就别老往世子跟前凑。”

裴钰安沉沉眸光锁住她,倏地说道:“我怎么觉得不是如此?”

云郦心里突然一跳,她差点惊愕地抬起头,不过她稳住了,下一瞬,她贝齿轻咬,似乎这句话很难说出口般,“世子可知那日夫人请奴婢前去给了奴婢什么东西?”

“什么东西?”

“她给了奴婢一本书……”云郦吸了一口气道:“那书里有各种能帮助怀孕的膳食,还有那……什么的姿势,”

说到此处,她仿佛是一鼓作气道:“奴婢又想到那日夫人让陈大夫把脉时的欢喜,心情有些复杂,奴婢愧对夫人看重。”

她抬起头,水汪汪的杏眼盯着裴钰安:“世子爷,奴婢能不能问两句话啊?”

裴钰安不错过云郦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,他道:“你问。”

“你和世子妃的心结现在解的如何了?然后名医可寻到了,世子妃的身体可能治好?”云郦似是壮着胆子过问主子的事情,又垂眸道,“那日夫人给了奴婢几个月怀孕的期限,如果几个月后奴婢还是肚子空空,恐怕……”

裴钰安漆黑潭目凝着云郦,他沉默了半晌,在南窗榻前坐下,“那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?”

云郦似是没想到裴钰安会问这个问题,她无措地道:“自然是先找大夫了,世子妃能孕夫人自然不会强迫世子纳妾,至于世子和世子妃之间的纠缠,奴婢不清楚,怎么好妄下意见,不过,奴婢觉得……世子最近似乎也很少去世子妃那了。”

裴钰安笑了下,别有深意地道:“你倒是观察的很仔细。”

“当奴婢的本就应该谨慎细心。”云郦苦笑了声,又好似是大着胆子道:“不过奴婢觉得世子对世子妃还有情,不如世子再努力下?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事,就算以后失败了会惋惜,总不会后悔。”

说着,她话音一转,突然自嘲地笑道:“比如奴婢当初被后娘卖的时候去求我喜欢的那个哥哥买我回家,他拒绝了,奴婢有时候想起来有些难过,但如果我没去问,现在肯定会后悔的。”

裴钰安闻言一愣,皱眉道:“你喜欢的哥哥?”

第15章 欲迎还拒的第十五天

云郦笑咪咪地道:“对啊,他长的可俊俏了,白白净净的,而且他家中还有数十亩良田,嫁给他后也不必担心饿肚子,奴婢当年就想嫁给这样的人。”

“那你现在呢?”

“奴婢还希望他能够从一而终,不纳妾,对奴婢好。”还有地位高有权势,不能让人欺负她,但这些云郦没有说出口,世事多艰,十全十美太难,比起爱她的男人,能保护自己的地位权势才最重要!云郦眨了眨眼问,“世子,奴婢是不是要求太高了?”

“要求不高,”裴钰安笑着说,说完话音一转,突然锐利地望着她,“不过,你说的可是真话?”

云郦蒙了下:“世子什么意思?”

裴钰安说:“你知道前些日子采容说了什么吗?”

云郦摇头,表示她不知道。

“她说她前段时间起红疹,皆因你给她下药。”裴钰安望着她一字一词道。

云郦一僵:“世子你不会相信她的话了吧?”

说完她似乎想起这段时间裴钰安若有若无的审视,云郦脸色难看地说:“世子这段时间一直实在怀疑奴婢?”她愕然地看了裴钰安一眼,而后小脸一白,挺直脊背道:“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,奴婢请世子调查,还奴婢一个清白。”

心机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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